沧元图书网 > 修真小说 > 侯门纪事 >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三章,我是来吃年酒的
  梅花又让雪吹起时南安侯夫人还是傲然的走出门冷若寒霜的吩咐人:“套车!”

  ……

  安老太太来文章侯府吃年酒是件了不得的大事情。

  老太太孙氏一早起来在小佛堂上为老老太太念了经卷后就在老老太太床前和她嘀咕着。老老太太说话都含糊起来也不知道孙氏还能和她说些什么。

  她不让人进去别人也听不明白。

  老老太太为了静养早十几年就搬到最安静的地方也意味着最偏僻。窗外花木扶疏梅花成片的往里面拥。

  太医说她可能出不了年房外侍候的家人随时有七、八个。没有差使时就随意的去看花。

  早饭一个时辰后就见到一个家人走过来大家都就心中有数今天请的客人就要到了。

  这个客人说是新进门奶奶的娘家但不但新奶奶昨天忙活到半夜地看菜单竟然老太太孙氏也是着急的带着侯夫人逼着二太太又不许三太太走开也跟着看桌子位置的半夜才睡。

  有进府十几年的家人也是稀罕的暗地他们互相传话难怪新奶奶进门后就敢盛气凌人原来她的娘家却和老太太孙氏有渊源。

  如果他们能问再老些的人但那些人大多死的死老的老。他们就会吓一跳这渊源可是够“深”的。

  深得南安侯府和文章侯府几十年不走动而且翁婿舅兄间互相弹劾当年是不把对方拉下来都誓不罢休。

  来回话的家人也是个不懂他就隔门如实的回文章侯说的话:“安府的车驾离着还有一条街世子爷和奶奶已迎出府门外侯爷让来请老太太说他和侯夫人、二老爷二太太、三老爷三太太也就出去迎接。问老太太可来不来?”

  “来怎么不来?”房内立即有声音出来。

  家人们悄悄的缩头笑。有一个家人叫孙六对跟老太太孙氏的丫头腊梅低声道:“以后新奶奶面前大家悠着点儿。”只看老太太这么的肯给她面子就足以让新奶奶在家人心中又上一层。

  要知道二太太三太太四太太的娘家人来老太太都不会出去迎接。

  房中又是另一番情景。老孙氏在婆婆床前直起身子看着她混浊的眸子有些感伤。见她嘴唇动了几动手无力的往外面指了一指老孙氏会意:“她若是问候你啊我就请她来。她来了您可记住笑一笑这都几十年的也该和解了不是?”

  老老太太又动一动再就虚弱的闭上眼睛唯有喘气的份儿。

  老孙氏伤心上来:“唉您可得坚持点儿可不能大年下的给儿孙们找麻烦。”大过年的要是过去了不但自己家里过不好就是亲戚们也不能再过年。

  想上年纪的人真是伤心老孙氏就又想到自己身上来自己也上了年纪不求为儿孙造多少福只求为他们解开点儿怨气吧。

  她自然是要去迎接那一位的那位南安侯钟家的老姑奶奶。当年她们是会过的。这个“会过”自然是话来话往讽刺来讽刺回。

  老孙氏摆手旧事不能提啊提起来像是韩家和钟家的每个人之间都有说不完的旧怨言。她郑重的理理衣裳徐步走出。

  出来头一件就是吩咐看着的人:“今天的参汤可备好了没有?”腊梅忙过来陪笑:“回老太太是世子昨天送来的一枝儿老山参请太医看过也说是上品老太太昨天看过的才是一大早的已经在我们房里看着熬的早就送来备着呢。”

  老孙氏沉重的面容上就有了一点儿面容。想到她马上就要见到的那个人旧事堵在心里她实在笑不出来。但想到孙子跑前跑后又与那个人家成了一门亲事和解有望老孙氏就笑了笑。

  她在房中是穿着素色的袄子。这一走出来跟的丫头为她披上青莲色的雪衣孙氏不紧不慢的掐着钟点儿往府门外走去。

  边走边吩咐家人:“看着不行不用问过我就赶紧的用参汤吊一吊性命吧”手上本来就有一串佛珠说到老老太太的病就数起来念道:“菩萨保佑过了这个年吧。”

  她一面念着阿弥陀佛一面心乱如麻。宣佛时也不能把她的心平静下来时老孙氏索性不再念佛而是认真的想想今天的客人。

  以前见过的安老太太那时候她正年青是京中出名的娇女生得容貌娇丽。

  说起来这话又是几十年前。

  认真的说老太太孙氏是感激掌珠的。没有她就不能和南安侯解开心结。没有她就不能请到南安侯府的老姑奶奶上门。

  从这一点儿上老孙氏很是欣赏掌珠但欣赏不了多久就又要皱眉头。孙子媳妇早几天就把房里人撵个干净换上另一茬的丫头。

  这手段是干脆的但是这大过年的撵人出门像是亲戚们闲话多起来。

  眼见大门到了老孙氏又头疼上来。她真的怕……旧事重演。

  见大门上站着文章侯夫妻、二儿子三儿子夫妻独不见四儿子夫妻的身影。老孙氏又念了一声佛我的菩萨幸好那个搅和的不在这里。可是搅和的四儿媳在这里见到老孙氏亲自出来站大门就是当时不发作过后也会搅上好几天。

  一定会说我娘家人来你怎么不出来接?

  家门清静家门清静……。老太太站在大门上把这四个字夹在佛号中一起念起来。她念的家门清静还有今天千万清静千万不要再……。

  头疼稍回忆一下就唯有头疼。

  “南无阿弥陀佛家门清静;南无阿弥陀佛清静家门……”

  时间算得刚刚好老孙氏没出来一会儿见一行几辆的马车车旁边跟着骑马的人往府门外来到徐徐而停。

  掌珠和韩世拓就忙着下去迎接大门上的另一干子人则目光飘飘的看向头一辆马车。

  那是辆青釉马车车帘子上绣着素淡的兰花。老孙氏见状暗想还是当年的格调她总是爱的雅致。但不知来时她面上的气色会不会与当年相同。要知道当年的那位小姑奶奶可是凶悍又泼辣的。孙子媳妇安氏掌珠的泼辣和她祖母比起来那是远远的不如。

  马车内的安老太太也恰好在想几十年过去风水不知道怎么转的自己倒跑来文章侯府上吃年酒。她又想到掌珠身上真不知道有这个丫头是出气的呢?还是生气的?

  就要下车外面必然有人迎接的那孙氏不知道出不出来就是她出来了当年在京里见到面就要对骂今天掌珠一定要请这位老孙氏是情愿的呢还是不情愿而让掌珠强压下来的?

  “请祖母下车。”外面有放板凳的声音打断老太太的杂乱心思。她微哼一声把身子端坐起来。见车帘子打开出现她不顺眼的那对孙女儿夫妻。

  掌珠最爱大红今天这一件大红刻丝团花牡丹的锦袄更衬得她艳丽又压人一筹。见到祖母面上并无表情掌珠心想肯来已经算是不错。掌珠就笑得很是开心低声俏皮一句:“祖母肯来就是我天大的面子。”

  安老太太撇撇嘴:“我可不是给你撑腰的娘家人我是来吃酒的。”掌珠回她一个笑容不用丫头自己上来搀扶。

  台阶上侯夫人见到也撇撇嘴对自己道:“看不出来我这个媳妇倒还有几分孝顺的地方。真是的还以为她的眼里就没有长辈。”

  旁边的二太太也和侯夫人是一个心思故意地道:“大嫂看上去世子媳妇并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不是?”还知道有长幼真是不错。

  “嗯哼!”老孙氏清清嗓子制止她们不要再说话。老孙氏嫌她们打岔妨碍她关注安老太太出来的那头一面的表情。

  这头一个面容对老孙氏来说最为重要。将决定着她自己的表情挂的是什么。

  安老太太若是冷淡的呢老孙氏也就不好太热烈免得有讨好对方之感。真是笑话!你的孙女儿现在我府里当媳妇就算泼辣就算厉害也是在我手下过日子。这是老孙氏的后招不怕这位成了老姑奶奶的当年小姑奶奶再来放泼。

  但老孙氏也盼着安老太太有个笑容你到底是来做客不是来算旧账的不是吗?

  她屏气凝神只对着那车内就要出来的人。

  余下的人三太太是没见过安老太太侯夫人二太太早就不记得但家门旧帐这几十年的都存在心里也和老孙氏想的一样她若是不客气我们也就不能有太多的笑脸不是?

  几双眼睛瞪着车门打心里都有提防。万一车里跳出个人大骂貌似她们都觉得正常。

  以她们这种正常的心态来看就可以知道文章侯府的人自己也没有少做旧事。

  车内由掌珠欠身扶出一个人她人还在车上身子早探出来人人都看到是一脸的笑容。从老太太孙氏起先松了一口气。再仔细的看去见那面上的笑容可以和春风相比。安老太太甚至是笑容浓得化不开嘴里说的话也略高声:“哟到了这门上的斗方儿可真是不错。”

  大门上过年贴的新斗方儿本就熠熠的经老太太一夸再让人看上去更加夺目起来。

  老孙氏放下心这一看就是来吃酒不是来抄家的。她忙着满面笑容起来扶着丫头往台阶下面去。后面文章侯等人跟着。

  安老太太抬起眼眸在车下站定。

  老孙氏手在丫头上面眼睛不看脚下笑容也浓而又浓看上去都有几分假不错眼睛的和安老太太对上了眼。

  两个老太太都是白发都是皱纹都不再是旧日轻粉浓黄的衣装一个青衣一个老紫在北风中都有了嘘唏会合到了一处。

  “您来了?”这三个字是孙氏想了半夜才想出来的这问候不会出错也不会有奉承或让人误会当年的事情在认错之嫌疑。

  这三个字老孙氏想绝妙之极。

  “我来了”安老太太满面是笑回了她三个字。再袖子动着似要把手伸出来。

  老孙氏愕然侯夫人愕然后面跟的二太太三太太全都愕然。

  老孙氏不安上来侯夫人不安的看着婆婆二太太三太太则愣住。

  根据旧日对这位老姑奶奶的传言来看她这袖子一动里面不会揣的是刀子吧?

  笑里藏刀都可以是个名句那这位老姑奶奶用上一用又有何妨?

  大家提心吊胆盯着安老太太的那只袖子见出来的却是一只老人的手!

  这只手送到老孙氏面前安老太太面上的笑更如无数的花挤到一处不但花团锦簇而且花快挤死了。

  她的意思已经明确握个手吧旧仇人?

  老孙氏又笑了侯夫人也笑了二太太三太太迫不及待的笑四位女眷都带着赶紧的笑再不笑下一刻也许就风云突变笑得满面生花一波一波的窒息死。

  面上生的花太多呆不下去还来不及走只有窒息就地阵亡。

  好在旧花去了新花又生就像长江后浪生前浪不会断掉。

  两个老人的手掌在大家的期盼下关注下、希冀下碰到一处老孙氏情不自禁的哆嗦一下然后无限的舒坦上了身子笑容看上去自然了许多:“我好呢就是眼睛花了牙齿也吃不动硬东西了您呢看上去还康健呢。”

  “都一样都一样”安老太太小有得意来这里做客她是十二分的用心得意还没有出来就把得意压下去心里暗暗的得意。

  她还吃得动硬东西斗牌时眼神儿也还清亮能看得清楚丘妈妈作弊。

  因为有这个得意在心里安老太太更加的殷勤对掌珠使个眼色。掌珠本来扶着自家的祖母这就会意的转到另一边儿去对老孙氏的丫头使个眼色让她退后自己轻轻扶住婆家的祖母。

  别人呢也都能看得到。

  见掌珠那染着红蔻丹的纤纤玉指落在老孙氏的青莲色雪衣上侯夫人同一侧的手臂也一哆嗦。心中有一个奇怪的想法媳妇要是来扶自己会是什么滋味?

  侯夫人手臂有些作痒又有些遗憾。如果婆婆孙氏不出来的话那媳妇扶着的人应该是自己才对。

  她就一个儿子就只有一个媳妇。以后不存在几个媳妇还可以挑选挑选自然的觉得稀罕。

  而老孙氏受宠若惊状谦让了一下:“该去扶你祖母才是。”掌珠回她一脸的天真无邪的笑笑得文章侯府里见过她翻脸的人都一惊这种笑容也会出在世拓媳妇脸上吗?

  这种笑嘛离玉珠不远和宝珠快差不多。

  有时候姐妹之间会有很多的共性。但过多的表现出哪一点儿给别人看就与性格有关。

  安老太太是见过的不觉得奇怪就呵呵:“她该当的孝敬你。”又给自己也找一个人来扶唤道:“三丫头玉珠?”玉珠愣了一下心正想不是应该喊宝珠宝珠的。宝珠才是祖母最得意的那个才是。张氏就推她悄声催促:“快去祖母叫你呢。”玉珠就跑上去扶起祖母对她笑得不言而喻。

  “偏不叫宝珠只叫你!”安老太太会意嗔怪过又让玉珠对孙氏见礼。掌珠已经是自己家里人她的美貌老孙氏是见过又见的。叫又一个姑娘上来老孙氏忙睁大有些花的眼睛瞅瞅见她穿着水红色缠枝宝瓶妆花衣裳披一件大红雪衣模样儿钟灵秀气喜欢的笑道:“可把我们家的姑娘们全比下去了这一位女孩儿可有亲事若是没有我来做个大媒。”

  玉珠就缩头好好的又说上我了。

  安老太太笑了:“有呢才定下来”

  “但不知道是哪一家的必然是个好人家?”两位老太太已往门里头去。

  “是都察院的常御史家第五个公子今年下春闱的”安老太太说到这里又笑得满面开花介绍道:“我们还有一个好的呢”

  玉珠悄声道:“祖母要说宝珠更好!”

  安老太太和老孙氏都听到安老太太笑出了声就着玉珠的话唤道:“四丫头在哪里快上来见见亲家长辈还有我的好孙婿又在哪里?”

  老孙氏则暗暗佩服这位可比我们那姑奶奶过得好多了看孙女儿多么的肯亲近她。见随着唤声有娇滴滴的一声答应又有一声清朗男声答应一对小夫妻男在的前面女的跟在后面转到面前来。

  老太太们本是携着手而行这就一起停下。安老太太笑容满面:“喏喏这个就是我第四个孙女儿”老孙氏在当初聘掌珠的时候就听说过安家只有三个孙女儿行二的那个早没了就不奇怪只用心的打量正拜下去的这对小夫妻。

  见男的还很年青雪地上直起身子气势昂扬又清新有不弱北风之势。老孙氏先夸了一个字:“好!”再看在他身后一步外的少年妇人大红雪衣里面是蜜腊黄缠枝芙蓉花的锦袄下身是豆绿盘金的裙子发上有一枝龙眼大珍珠串成的流苏颤颤的抖动着。

  那珍珠圆润无杂色有白光放出来。只这一枝首饰就成了压倒全场的人。

  老孙氏由刚才就听出这个才是老太太得意的孙女儿又见到宝珠的衣饰这是婆家的荣耀才是就更不敢小看了她。见宝珠生得好就赞道:“这是一对壁人老太太好福气给孙女儿配这样的好女婿。”安老太太也就客气地道:“托福让您说着了我的孙女儿配的可都是好女婿。”

  这就把韩世拓也夸进去老孙氏也就谦虚几句:“不如您这个孙姑爷呢”袁训欠欠身子恭恭敬敬侍立在雪地上。

  韩世拓也欠欠身子从来没有过的稳重摆在脸上。

  这种稳重就是他的爹文章侯见到也觉得稀罕。

  大门上见的头一面让老孙氏满意的不行。她殷勤多起来与安老太太边絮叨着边往里面走边暗想着两家既然是亲戚又是亲上加亲她肯不肯去拜老老太太呢。

  老孙氏今天请安家不仅是为给掌珠面子和安家相好。还有一条就是她得为自己婆婆争回几十年丢失的体面。

  几十年前南安侯夫妻失和南安侯府对于老文章侯的葬礼都来得马虎。下一任文章侯老孙氏的丈夫去世南安侯远在任上大老爷二老爷三老爷又都年青直到发丧钟家都没有人出来让老孙氏着实的寒心。

  到底那是她的丈夫。

  两国相争都背后可以交易何况是两个家族呢?老孙氏一面走一面在心里琢磨让钟家的这位老姑奶奶去看视下老老太太就是老孙氏今天的大胜。

  可怎么说才好?

  厅上坐下自己先提到家中有病人这像是强迫或恳求她去看一样这样不好就是她去看视也像是不发自内心老孙氏就胜得不满意。

  再如果这位老姑奶奶还就不说去看那主动提出来的人不是更难过。

  得让她先提!

  得让她主动的想到这个家里还有一个长辈是她兄长的岳母。

  在大门外面安老太太笑了老孙氏想自己也笑了这算是客人不失礼而主人也是一样的懂礼节从老孙氏的角度上来说她认为自己胜了一局。

  如果再胜一局让钟家老姑奶奶主动说……。

  她才想到这里就眼皮子一跳见到一个人。

  老孙氏张大嘴她一直在想别人家的姑奶奶去了就没有想到自己家的姑奶奶她也会出来!也是腿长在她身上她想几时出来老孙氏也拦不住她。

  这一行主客加上奴才足有几十个走到甬道再走就是正厅。请客人登上正厅而坐这是主人家的尊重。而就在安老太太即将踏上正厅的时候南安侯夫人闪身而出!

  笔直挡在正厅门外的南安侯夫人出来是她自己出来的可浑身上下颤抖的人却也是她!

  是北风太冷还是离火盆太远?

  走的一行人就都停下来各自心思的看着这一幕。

  老孙氏是吃惊得大脑一片空白而文章侯夫妻也和她差不多。二太太则冷笑扯了一把二老爷暗示他不要上去。二老爷随即就能明白姑母是泼出去的水让她闹反正也是丢南安侯府的人就是。

  嫁到南安侯府的姑母和南安侯府嫁出去的老姑奶奶生气算来算去这是钟家的事儿。

  如果能闹得世拓夫妻面上无光最好把这个来做客的老妇人撵走怎么来就怎么样的回去二老爷想想也是一个好看的笑话。

  他寻思一下那马车应该还没有拴好吧等下就气急出去大门上不会等太久就在马车坐。

  而三老爷夫妻还是老实的吃了一惊三老爷惊慌地道:“姑母您今天在这里?”三太太也道:“是啊您回来还是在老老太太房里照看她才好。”

  安老太太就问了出来这人是冲着她来的她岂能示弱。但她是安详的安然的没有看到南安侯夫人般的自如问老孙氏:“老人家身子还好吗?”

  “早就轻易不能下床过年前又病得厉害不然你来了她怎么会不出来见见你?”老孙氏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总算你问出来。

  她吐气的同时见到安老太太也若有若无的吐了一口气。这口气和老孙氏吐的气在半空中相接上两个老人一起无奈的尴尬笑笑。

  竟然都是心里紧绷的不行。

  从掌珠那天回家里来告诉祖母请她吃年酒的那个时候安老太太就纠结的不行。

  她本是不想来的。

  可是说不来就不能面对掌珠。掌珠一定会想祖母你不敢来做客?安老太太想自己老了老了落得个酒也不敢出门吃的名声她可不能对着掌珠丢这个人。

  这就来了。

  来以前又心里没事儿就想着。

  文章侯府里就没有好人!这是老太太来以前的结论。

  要是有个好人有个懂事的人也不会任由南安侯夫妻如仇人相见。安老太太心想到时候下了车不会是掌珠杀出一条血路才把自己接进去吧。等到接进去后给吃的不会是鸿门宴上的菜吧?

  鸿门宴上有个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安老太太早盘算好了我就是那个沛公去到以后就是现成的箭靶子但是谁舞剑给我看呢?

  也许是自己几十年不见的嫂嫂也许就是文章侯兄弟中的一个。

  安老太太肯来吃年酒是好胜的性子大发作。想我倒不敢去了我还偏就去吃吃个高高兴兴的回来几十年的气不是一下子能平多吃点儿好东西回来也算收个利息在手里。

  既然肯来自然是大大方方的来礼貌周全的来。

  老孙氏担心的安老太太横眉怒目的来安老太太就没有想过。她想我要慈眉善目的到来摆一摆我侯府老姑奶奶的威风就在我不失礼节上面。

  比狠斗凶那是少年人做的事我这一老太太又去到那个没有功劳就猴子称霸王的文章侯府里去更要让她们好好地看看什么是周公之礼什么子曰之仁。

  再一想自己的三个孙女儿一个比一个妙。

  宝珠温柔宁静就是那周公之礼。而玉珠不用说是子曰满口。还有一个能抡嘴上刀子的非掌珠莫属。

  安老太太有这样的一份子仪仗就来得安安心心。来到就笑容不断客气万分左手周公礼右手子曰仁。

  比强比狠不是能降人的头一等能耐。至少子曰是这样说的。不过子曰当年也没有做到当年春秋战国就打去了。子曰是后面几千年当了一个虚空的楷模。

  安老太太仁完了礼完了那心还是扭着的卡在去不去看老老太太上面。

  提起来老老太太南安侯夫人的母亲。南安侯兄妹破口大骂都有理由。她实在不会教女儿自己女儿不敬公婆不爱小姑不和丈夫老老太太还百般的偏向怂恿儿子孙子们和南安侯开战。

  安老太太的心回到当年的旧事上面就张不开口说去看老老太太的事。她在等老孙氏先提她得胜这一局才行。

  你提我就去看你不提我……也懒得提。

  从见面后看似都亲切和气其实步步在争。都想着我要完胜完胜在我。

  从大门到正厅这一段路上老孙氏心里嘀嘀咕咕老太太心里咕咕嘀嘀无形中早较上了劲儿。

  本来是都拧着不肯先说却让南安侯夫人门神似的一站站出一个台阶来。老太太就势下来:“啊还有老老太太在去看看去看看”我这侯府的姑奶奶可不是你们文章侯府的姑奶奶可以比得的我家教优良我得去看看长辈。

  一件总不愿意说出来的事情真的说出来以后反而是舒服的。老祖母就舒了一口气然后落在老孙氏眼中。两个老太太对站着都看出对方的一点子小心思后别提都有多尴尬。

  那面上难堪的好似能滴下水。

  呵呵原来你也紧张?

  下一句互相鄙夷呵呵你也会紧张?

  如果还有下下一句那将是呵呵这不是当年的你了吧?

  “那麻烦带路我们去看看她。”安老太太还是眼角丝毫没有南安侯夫人不过暗地里早看得清楚见她比自己看上去显老安老太太舒坦了。

  南安侯夫人则急了她气势汹汹的出来不管是脸上还是姿势都带着大闹一场而走来的那个人她也老了南安侯夫人很解气。

  这两个人全是看得到对方的老看不到自己。

  小姑子旁若无人南安侯夫人很生气正气得鼻子如拉风箱般喘着粗气她…。走了!

  南安侯夫人落了个空。

  那一堆来的人接的人换了条路不走正厅往后面寻条别的路去了。

  南安侯夫人怔怔的忽然觉得内心里空荡荡。再追上去骂就失气势就在挡在她面前看着她跳脚才好。

  她一拧身子从正厅后面抄近路先回到母亲房外。这一回去她的姿势更为明显。双手抱臂一只脚在台阶上面一只脚在台阶下面斜斜而怨毒的等候自己小姑子过来。

  正房门外的格局除非是花园子里隔出来的不正规正房外大多是一带长廊数个台阶有甬道直通院门栏杆下面种着花草并不会影响到别处看来的视线。

  南安侯夫人这夸张的一站就站得别人进到院子里后就看得一清二楚。

  进来的安老太太等人就滞住脚步在院门上把她是细细的打量一下。刚才那一眼不过看个轮廓本不想再多看她怎奈这个人一这要杵到自己面前来。

  安老太太心想那就多看几眼吧看看你老成什么模样?

  当年那个跋扈的少女动不动就是我漂亮我年青我同你们家耗得起……由她的跋扈安老太太就瞄瞄掌珠同你有点儿相似。

  至于别人也认为姑嫂相同都有相似之处安老太太是想不起来的。

  见北风呼呼中一个满头白发满面恨意而身体又无处不写着失意的老妇人好似贴在墙上又缩了水的年画般有皱有苦有折有抖这般感觉在台阶上。

  她看似夸张却只书写出一个字:苦!

  过得不苦的人面上是什么样子不用说人人都知道。

  安老太太才寻思一个苦字旁边老太太孙氏动了怒火冷冷唤儿子:“侯爷去看看当着客人这像什么样子!”文章侯等人也没有想到这位姑母是一拦再拦本以为人家让了她她算占了上风也就算了。正狼狈的冒冷汗见母亲发话文章侯答应一声就要上前。

  “慢”有人出声拦住她。

  众人齐齐看向说话的人却是同样满头银发的今天最重要的客人安老太太。老孙氏也冒冷汗了我们今天是请客可不是请打架。

  她呻吟一声很想提醒一句:“年酒啊”这可是大过年的。

  侯夫人也窘迫起来她娘家在京里她怕今天大闹一场后传出去让她的娘家人笑话。就找二太太当帮手:“二弟妹你看姑母又癫狂起来要是说出去让人听到该多不好。”二太太也就“自然”地想到娘家但想到没热闹可以看很是不甘心地道:“是吗?”

  “去劝劝”侯夫人又寻上三太太。

  “不用了”安老太太还有笑容带笑开口:“陈年的旧事也是说一说的时候。”她话音才落玉珠嘴快地又接上话:“去说!”

  玉珠早就不满按子曰上说我们是客人知道?

  姐妹们对祖母和南安侯夫人的旧事都猜测过但不管她们背后怎么猜测也猜不到当年的真正原因。

  说起自家的祖母坏性子掌珠玉珠宝珠都知道。可从进京后南安侯府不曾请过安家这也是事实。

  掌珠玉珠宝珠都扁过嘴那女主人不出面请我们。

  不管她和舅祖父再不和她总是现任的侯府女主人这侯夫人总是她。就像七大姑八大姨全都见过面就那一个抱着琵琶不露面总让人觉得缺点儿什么。

  姐妹们全是天真烂漫的长大虽然掌珠要强玉珠清高宝珠柔和但在舒适日子中长大的三姐妹都认为以前的事是以前的事现在的事是现在的事。

  现在是我们来做客呢你怎么这么无礼?

  就这还是长辈?

  姐妹们的心本就向着自家祖母再在今天见到这久违的南安侯夫人要多嚣张就有多嚣张。要多任性就有多任性头一回见到侯夫人的宝珠不服气玉珠更不服气。

  玉珠扶祖母走在前面就先接上话:“去说去说。”

  宝珠没有说话却静静的走出来站到一旁也是有随祖母去会南安侯夫人的意思。

  掌珠也走了出来。

  安老太太无声的笑了笑扶着玉珠后面跟着掌珠和宝珠走过去与南安侯夫人对视。这一眼两个人都仔仔细细地打着对方把对方皱纹有多深面皮有多松全看个清清楚楚。再就互相瞪视起来!

  “哼!我在这里你没资格见我母亲!”南安侯夫人先行挑衅。宝珠看得清楚恨意最深的人是她可一直发颤的人也是她。

  “我是请来的客”安老太太所问非所答却也能堵上南安侯夫人。你算什么这个家不是你的。

  南安侯再战栗一下继续怒目咬牙道:“你也配?”

  面对她的再一次羞辱安老太太还是浑然不在意般:“我有帖子。”我是请来的可不是自己上门的。

  “你怎么还有脸前来你把我父母亲气得不够?”南安侯夫人索性肩头也抖动起来。

  安老太太扶着玉珠面上自然手上却不由自主的加大力气冷静的回她:“我的父母也让你气得不轻。”

  “你还记得你百般的羞辱我!”南安侯夫人眸如喷火。

  老太太安详:“你抢了别人的亲事!”

  “哼哈!亲事是宫中所赐!”

  “是你一厢情愿!”

  “你们违背太妃旨意阳奉阴违对待我!”

  “是你媳妇不像媳妇妻子不像妻子。”安老太太也怒了:“问问你自己!”

  掌珠玉珠宝珠都听得明白。如她们所想祖母以前不是好脾性可另一位这位侯夫人也不占半点儿道理。

  玉珠涨红脸是恼的:“为什么我们来作客你屡屡挡我们的道?”

  宝珠上前去问:“笑一笑有这么的难吗?”

  掌珠粗暴的:“让开!”说着暴躁上来就撸袖子。

  南安侯夫人轻蔑不屑冷笑鄙夷地看着三姐妹。两个年少的妇人一个年少的姑娘……整个南安侯府也没有扳倒我几十年来我还在府中!就凭你们三个人也想对我不客气?

  南安侯嗓子嘶哑恨意十足:“去问问你们的好祖母当年……。”

  宝珠打断她不疾不徐平静反问:“别人家里有吗?”

  “以前……。”

  “别人家里有吗?”

  “你懂个屁……。”南安侯夫人就要大骂。

  宝珠还是平平淡淡的斯斯文文再次反问:“别人家里有吗?”

  三句反问每个字都一样语气也差不多相同是镇静平静的。但却似三声滚雷碾过文章侯府这些人的心上。

  就是宝珠的祖母安老太太自己也受到震动。

  何必当自己遇到的就是千难万险只先问问别人家里有没有别人有没有遇到过你就会知道你所遇到的不过是前人别人他人都遇到过的、都同时在遇到、以后也会遇到的小小坎坷。

  恨意十足不过是自己看不开再或者自己不会处置再或者从不体谅别人所致!

  老太太孙氏回想当年

  文章侯回想当年

  余下的人都有震撼却不能想得这么深远。

  当年的事放在朝中别人的家里也一样会出现。只不过少了贵妃赐婚这一着就是。只不过别人家里不见得是这样的结局就是。

  这也是那贵妃赐婚让自家的姑奶奶以为有了倚仗以为可以在婆家横行以后可以不用考虑别人的感受。

  才出现这独特的格局吧?

  老孙氏呆若木鸡以她迟暮人追忆往事的心态喃喃自问:“是啊别人家里有吗?”

  宝珠平静的指责是指不到南安侯夫人心里去的。她听到后面容扭曲身子歪斜抖动这一刻所有的恨意上涌……

  又一个人走出来。

  袁训见到不对走到宝珠身后把一只手抚在她肩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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