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善说过，她还会去找你的。”
……
“她都死了怎么找？难不成尸体还能动？”外卖小哥本来看气氛比较沉重，想要说笑缓和下气氛。
看着重阳道长和木藜沉重的脸，外卖小哥怀疑道：“这尸体不会真的会动？”
“你是这个意思吗？”木藜看向马大妈问，“我当年看见曹善下葬的时候，她尸体已经开始腐烂了。”
“而且，我总觉得曹善的尸体很怪。”木藜皱眉。
她当时还小，只看了一眼，之后上了大学，才发觉曹善的尸体和她看到的尸体都不太一样。
具体是哪里奇怪，已经过去十年了，木藜也记不太清楚了。
“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木藜问。
马大妈手里一瓣橙子拿过来拿过去，一直没放进嘴里：“出车祸。”
“木藜藜，你为什么还去参加曹善的葬礼？”阿梅思好奇问。
曹善死了，木藜没拍手叫好就不错了，怎么还去参加葬礼了？这要是他，他得知消息当天就让家里人买大红鞭炮，十里八乡都放一遍。
“我不知道，是我外婆带我去的。”木藜说，“我也好奇外婆怎么会知道曹善死了的。”
木藜退学后，曹善也从学校走了近一年，她莫名其妙就去参加了曹善的葬礼。
“是曹善的遗嘱。”马大妈将橙子塞进嘴里，“葬礼上，我还见过你，不过你那时候还小，应该不记得。”
“车祸死的，还能立下遗嘱？”阿梅思感到奇妙，“不说自己银行卡密码，就为了让个被她虐待的小孩去参加她的葬礼？”
这曹善对木藜的执念到底有多深？阿梅思满头问号。
“你说的尸体怪，应该是那畜生尸体被分肢了。”马大妈冷笑一声，“也算是那畜生的报应，到现在身体还没找全。”
说到这里，马大妈的脸色又浮现出惊惧的神色，“但这也说明真的是曹善回来了。”
马大妈对于曹善的事情有很重的个人主观成分，让他们几人只听个一知半解。
“很严重的车祸吗？”木藜问。
她也是浈河县的，按理说，要真是这么严重的车祸，怎么也要传到她们村子里。
但她小时候听说过的较为严重的车祸，就是大货车连环相撞的，或者酒驾致多人死亡。
“你们那个村子叫‘钟家村’是？”马大妈突然问起别的。
木藜点头。
“这事还正好就隔开你们村子了。”马大妈说，“你有没有听说出车祸，人卡在车子里被拉几里路的事？”
“嗯……”木藜恍然大悟，“是听说过，说是人卡车子里被驾驶人带回家，拖了一路的血，第二天早上天明才发现的，这事说的是曹善的车祸？”
当时，她听到这个传闻，晚上看见车辆都是害怕的。
“是，不过传出去的，总是不准的。”马大妈说。
“当时，那畜生被撞了之后，不知道是哪卡在了私家车上，当时私家车没注意就继续往前开，后来这个私家车又出了车祸，几辆车撞在一起。”
“后来，这几辆车的人都没有下车看，直接就回家了，直到第二天才发现自己车外面全是血。”
“那畜生的尸体当时卡在几辆车里，发车的时候，直接将那畜生的尸体分尸了。”
“这可不就是以前人说的‘五马分尸’？”马大妈哈哈大笑，“真是活该，报应，算老天有眼！”
“这撞到人都没有一点感觉？”重阳道长怀疑问，“他们几辆车相撞就没有下车看？”
这怎么想都不合理。
“要不怎么说是报应。”马大妈说，“之后交警去的时候，那几个人都说他们魔怔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嗯……”重阳道长沉吟。
“曹善的尸体没找全，还有哪部分没找到？”木藜问，“是肠子吗？”
木藜说到这里一顿，李彤没找着的肠子对她印象太深刻了。
马大妈疑惑地看着木藜，不明白这姑娘为什么想到的是肠子，“不是……也算是。”
“嗯？”
“那畜生的头和四肢是卡在了车上被人分走了，不过中间的躯干找不到了。”马大妈走两步在蒸笼上放了几个蜜薯。
“你说看那畜生下葬的尸体感到奇怪，应该就是没有躯干的原因，她那寿衣里只有头和四肢，躯干好像放的是棉花还是干枯草我也不太清楚。”
听到这里，木藜脸色一变，只觉得背脊发凉。
她想起当时曹善的尸体哪里不对了。
浈河县的葬礼，是来人先去灵堂跪拜，木婆年级大不可跪拜晚辈，木藜当时精神状态不对，也没人硬要求她跪拜。
当时，灵堂上，曹善的尸体还在冰棺里放着，冰棺里放得都是假花。
木藜当时的身高，只看得见冰棺外冒出的水珠。
从木藜去到曹善的家里，她的视线就没离开过曹善的尸体，眼睁睁看着下葬的时间到了，曹善的尸体被人从冰棺里抬到棺材里。
木藜已经忘了当时有几个人抬着尸体，只记得有一个人被棺材绊了一下，曹善的尸体失去了平衡，不正常的重量让抬尸体的人没有预料。
曹善的尸体就在几人的手里折叠了一下，身体向后，头和脚几乎碰在一起，胸口肚子的位置高高挺起。
“窸窸窣窣——”的声音从曹善的身体里发出。
当时，她以为曹善还活着，还要往她嘴里放燃着的烟蒂，吓得她连忙躲在木婆的身后，不再盯着曹善的尸体看。
“那你怎么会报警抓我们？”阿梅思问。
蒸笼上的水已经烧开，马大妈将火调小，“我以为你们是去将那畜生挖出来复活的。”
“你没事去坟地干什么？”木藜疑惑，“我们这里不是过年的时候不上坟的吗？”
“而且你怎么去的？”阿梅思接着问，“那坟地可离这里不近的。”
他们开车都要近一个小时的时间。
“那坟地里有个摄像头，你们应该没看见，位置比较偏僻，我也不知道在哪。”
马大妈将烧开的水壶里放一片切好的雪梨，又拿了几个冰糖放进去，再倒进去一勺凉水。
木藜看着这操作，默默记下。
这可是便捷式熬制冰糖雪梨的方法。
“那监控摄像头就在警局里，我做饭的时候都要看几眼坟地里那一个窗口。”
“警局的摄像头，你可以看吗？旁边没人盯着你的举动？”外卖小哥好奇。
马大妈将熬好的冰糖雪梨水给几人倒在一次性杯子里，马琥珀眼疾手快帮马大妈端到茶几上。
“喝，家里也没空调，去去寒。”马大妈说，“我们这县里监控没什么用，而且那监控是市里安的，我们这儿的小警局存档就行。”
“本来，局里就没几个人，再多出一个守在监控前面，太浪费人力了。”
“哎？”阿梅思一个激灵，“我们肯定没刨坟，那岂不是可以知道是谁刨坟的？”
“你当时都不看清楚的吗？”
马大妈将蒸蜜薯从蒸笼里拿出来，“我看见的时候就是你们几个站在那畜生坟边的时候，我又不会调监控，它录哪我看哪。”
“市里安的……哪个市？江市还是孟城？”木藜问。
当时纠结浈河县的归属，就在这两个市之间。
马大妈撇嘴：“这我老婆子怎么知道？”
新鲜的蒸蜜薯虽不如在警局吃到的烤蜜薯香味馋人，却还是甜丝丝的美味。
马大妈生活不富裕，几人虽没打算留在这里吃，却忍不住蜜薯的香味。
配上一杯清甜的冰糖雪梨水，几人的身体都暖洋洋的。
“你为什么觉得我们会复活曹善？”重阳道长啃着蜜薯，问出一直想问的，“已经死去的人是不可能复活的。”
马大妈放下手里的冰糖雪梨水，不知想到了什么，身子不自觉的发抖。
“我想杀了那畜生……”马大妈喃喃，“妞妞发病的苦痛，我看一次就想杀了那畜生一次。”
“后来，我真的拿着刀去杀那畜生，我一刀一刀刺在那畜生的身上都不解恨啊！”马大妈又逐渐激动，“我的妞妞受的苦是这几千倍几万倍啊！”
“可是……”
马大妈面色浮现恐惧。
“那畜生杀不死！根本杀不死！”马大妈的双手紧紧攥在一起，“刺了十几刀，居然还能……还能动，跟没事人一样，还对我笑！她对我笑！”
马大妈满脸都是惊恐。
几人听了心里也犯怵。
木藜安慰道：“会不会是你没刺中重要位置？曹善她可能就受了点皮外伤？”
这话，木藜都没办法安慰自己，就算十几刀全是皮外伤，流血也能流昏迷，怎么会像没事人一样？
“皮外伤？”马大妈睁大眼睛，“我刺得她的脸上全是窟窿，我想让她嘴里比我家妞妞还烂！烂的流脓，烂的生疮！心口……”
马大妈捶捶胸口，“就这里，我都是朝着这里刺的，我想她死的……她死的！”
“我都看见她的心脏了，上面两三个窟窿居然还在跳！”马大妈崩溃道，“一直在跳！她根本就不会死！不会死！”
马大妈的话太过惊悚。
不排除是马大妈的精神也出现了问题，但更多的是曹善的不同。
木藜看向重阳道长，“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不死不伤呢？”
不死不伤……木藜脑海里出现陈老六和辛迦的模样。
“那畜生说她得到了神明的旨意。”马大妈抬头，眼睛死死盯着木藜。
“让你感受到痛苦，她就能受到恩赐。你感受到的痛苦越深，她受到的恩赐就越多。”
“木藜，说到底，这都是你的错，你的罪。”
……
“大妈，你拿刀刺人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你是个老巫婆呢？”阿梅思不乐意道。
“我那是替天行道！让那畜生活在世上，就会有更多的孩子想我家妞妞一样痛苦！”马大妈一副正义的样子。
“可你刺人，本质上和曹善没什么两样。”重阳道长淡淡道。
世间最忌讳的就是自以为替天行道之人。
“那怎么办？！”马大妈怒道，“就留那畜生在世上祸害更多的人吗？！你们过着好日子，根本就不知道我们这些人活得有多难！”
“她不死，我们根本生不如死！”
马大妈已经认定曹善是恶人，无论怎么样对恶人都不算错。
重阳道长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导马大妈。
也许，替天行道的人一开始还有着自我认知，但在做同样伤害别人的事的时候，就已经走进了罪恶面。
正因为，谁都无法保证自己可以一直保持对善恶正确的判别，所以……谁都不能成为替天行道之人。
“算了，我们吃完赶紧走。”木藜说。
他们嘴里还吃着马大妈做的蒸蜜薯，还和大妈吵着。
那是吃人嘴短，真的吵不下去。
几人也都不想再吵下去，一时间大家都默不作声。
阿梅思看着吃东西慢悠悠的木藜，犹豫地说：“木藜藜，你嘴里……现在已经没事了？”
他听到马大妈对马珍珠的描述都于心不忍，更不用说比马珍珠还严重的木藜。
“有疤痕，之前吃刺激的东西就会痛，有时会化脓。”木藜淡淡说，“不过，这几个月口腔里没什么感觉，昨天不是还吃了小龙虾嘛，现在也没什么不适的感觉。”
她的沉默寡言，一部分是心理原因，另一部分就是因为嘴里的样子怕被别人看见。
当时，受伤的时候太小，旧的伤口没好，曹善就将新的伤口留下。
而且曹善最喜欢在原本的伤口上摁烟蒂，这样木藜越痛苦，她越高兴。
长时间的溃烂，让伤口的疤痕留到了现在，还要时刻注意着饮食，连普通的上火、打喷嚏都会让下半张脸剧痛。
她之前在楼道里情绪崩溃，就是在马珍珠尖叫的嘴里，看到了同样的疮口。
她嘴的疮口在姬越桔出现的几个月里慢慢消失。
在看到马珍珠的疮口时，她以为又回到了以前的样子，仿佛现在拥有的美好都不存在一样。
“哦……对。”阿梅思想到昨天点的一堆巨辣的食物，还给木藜剥得麻辣小龙虾，脸上就是一片青色。
马大妈幽幽地看着木藜：“我家妞妞的疮口现在都没好，只能吃这些蒸烂的蜜薯、土豆。”
“你现在过得够好了，怎么我家妞妞还是在痛苦之中？”马大妈喃喃自语。
这让她如何不怨木藜？
木藜抿嘴。
她刚刚有一瞬间也在怀疑，自己是不是不配拥有现在的美好。
是不是像马珍珠这样成为一个精神病，活在痛苦的回忆里，或者像其他孩子自杀，才是她应该得到的结局？
“阿藜，别多想。”姬越桔撩着木藜的头发，“我们都想看你过得更好的样子。”
“你对我们来说，值得一切美好。”姬越桔下巴蹭蹭木藜柔软的头顶。
“神明让你赎罪受罚，我们偏要你过得好好的。”
“嗯嗯。”乌梅点着小脑袋，“大不了让乌梅替小娘娘受罚。”
“笨乌梅！”干姜故作狠狠地敲着乌梅的小脑袋。
木藜突然扬起的淡淡微笑，让所有人都愣着。
绝美的脸庞带着笑容，流下晶莹的泪珠。
阿梅思赶忙将纸巾递给木藜。
马大妈低下头，这时她意识到，面前脸上没有痛苦表情的少女，才受过最重的痛苦。
“怎么还哭了呢？”阿梅思像是妇女之友一样，安慰着木藜。
“小花猫你！”阿梅思拿着纸巾在自己眼睛上点两下。
他也想哭，为木藜哭，哭得让上天都知道木藜所受的委屈。
“啊！”
气氛正缓和的时候，突兀地出现一声尖叫，所以人不耐烦地看向外卖小哥。
外卖小哥嘴里含着蒸蜜薯，缩在重阳道长身后，看向卧室。
几人随着外卖小哥的视线看过去，也是浑身一个激灵。
天已经沉下来，马大妈家里的灯光很是微弱，原本紧闭的卧室此时打开了一个门缝。
门缝里是最深的暗色，一个穿着黑裙，头发凌乱的少女站在门缝后。
无神上翻的眼睛直愣愣的，一动不动。
像是一具还未腐烂的少女尸体，立在门缝后。
木藜几人不知道该怎么办，齐齐看向马大妈。
马大妈回头看了眼卧室后，继续剥着蒸蜜薯，马琥珀也是同样的神色，又去切了个橙子吃。
“强迫性幻想症病发，不用去管，别去打扰她，只等嗜睡症病发，再将妞妞抬回房间。”马大妈淡淡道。
“她……一直都是这样？”木藜面露黯色，“没有好的时候吗？”
“好的时候？”马大妈轻嗤，“好的时候就是在不停回想起那畜生虐待她的痛苦。”
“啪嗒——”卧室传来声响。
透过门缝和客厅余光，马珍珠单脚脚尖点地，双手环起，和在楼梯道相同的动作。
马大妈看了眼收回视线：“妞妞小时候学芭蕾的，她最喜欢跳舞了。”
马琥珀默默咬着橙子。
马珍珠出事的时候，也是马琥珀刚出生就被抛弃的时候。
两姐弟的父母，母亲因为马珍珠出事得了产后抑郁自杀。
父亲抛下两个孩子和没了工作的马大妈，拿着全家所有的金钱带着小三离开。【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