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公公生气了：“李公公说什么呢？您比我的腿脚还利索些，皇上是万金之体，亿万臣民复国的希望。他们不要皇上了，咱要。您的担子比我重得多，懂么？”
两个人扶着朱聿鐭在墙角里换了衣服鞋袜，李公公也穿戴了一身，让朱聿鐭把那条破被子斜搭在肩上，朝西城门走来。张公公把绍武帝换下的衣服包起来夹在腋下，迎着乱哄哄的人群朝皇宫走了。
绍武帝和李公公随着惊慌失措逃命的人群奔向城门，突然，一阵擂鼓似的马蹄声在身后响起，李公公拉住他一起避到墙根下，就见一队清军骑兵一阵风似地奔驰而过。随着“吱呀呀”地一阵响声，西城门沉重地关闭，他们被堵在了城中。
李公公一拉朱聿鐭，两人拐进一条路边的胡同。李公公低声说：“这个天杀的苏观生，人家向他报告了两三次，说清兵进城了他都不理。要是不回城，咱们也好逃脱，如今，真成瓮中之龙了。”心说，好险，差一点儿就说出那个“鳖”字。
在李公公诅咒苏观生的时候，这个权倾朝野过了一个多月首相瘾的权相，也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他打马尚未奔到自己的府邸，就见清兵已经包围了自家院子。他一拽丝缰，向好朋友梁鍙的官邸跑去。苏观生当了首席大学士之后，卖官鬻爵，拉帮结派，被他推荐为六科都给事中的梁鍙与之气味相投，二人狼狈为奸，有时一天就卖官数十名，捞得盆满钵满。
苏观生跑到梁府时，梁鍙正对着满库金银财宝发愁。仓促间，想把这么多财务运出去是绝对不可能了。为今之计，只有主动降清才能保住荣华富贵。可是，该拿什么做“投名状”才能引起清廷重视呢？
突然，家院来报：“当朝首相大学士苏观生大人驾到。”
梁鍙狡黠地一笑，心说好巧，我的“投名状”到了。他提了一条白绫，故作满面愁容地迎接了苏观生进了客厅。
苏观生张皇失措地进了梁府，见梁鍙手提白绫，满面愁容，不由得问道：“辫子兵已经进城，本阁与皇上走散，这事该怎么办？”
梁鍙把手中的白绫一举：“下官正要自缢殉国，未料到走前还能见到苏大人最后一面，下官今生死而无憾。”
苏观生叹道：“想不到辫子兵狡猾如斯，如今国破家亡之际，与梁兄双双殉国也不错，黄泉路上也好结伴同行，请给下官一条白绫。”
梁鍙推开两间相邻的房间，叹道：“我们弟兄每人一间悬梁自尽，来世我们还做弟兄，扶保英主，共享太平。”
苏观生蹬着一张椅子系好了白绫，索来笔墨，挥手写下“大明忠臣，义固当死”八个大字，然后侧耳细听邻室动静。
梁鍙知道苏观生狡猾，便用手捏住自己脖子里的气管，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又将椅子蹬倒，做出已经悬梁的样子。
苏观生听到隔壁动静，估计朋友已死，便毅然投缳，了此残生。
梁鍙见苏观生死去，便向清军出首，并引领清兵弄走尸首。
苏观生大概想不到到，他的好朋友竟然用他的尸首做了“投名状”，受到了清兵的青睐，后来，梁鍙在康熙时代曾参与编修明史“贰臣传，”不知道他该怎么样书写自己引领清兵，投敌‘做贰臣’的行泾。
李成栋据苏观生尸体判断：其首辅未出城逃到其他官员家避难，想必绍武帝亦逃跑不远，很可能尚在城中。他立刻传令，严密全城，尤其是要西城一带。他和颜悦色地问梁鍙：“梁大人，昨天朱聿鐭的銮驾扔在了西城门朝里不太远的地方，那一带有没有你们伪朝的王公大臣的府邸宅院之类去处？”
梁鍙立刻谄媚地说：“回大帅的话，西城一带比较复杂。因为这边重农轻商，规定商人只能出入西门，所以商人在那定居的比较多，有的也建有豪宅。嗯，我想起来了，大学士何吾邹在被抛銮驾附近的富贵巷买有一处宅院。要不，我带人去那里看看？”
“来人，快传少将军来见。”李成栋想把这份搜捕朱聿鐭的天大功劳让儿子李元胤得到，立刻让人去找。不料，却找不到。他又吩咐，“快请李副将来见。”
不一会儿，李凤林气喘吁吁地赶到了他的临时行辕。
李凤林自从上次在汀州城后发先至抓到伪隆武帝朱聿键，并平安押送到福京之后，李成栋对之印象大为改观，不仅为之请了副将职位，并且倚为心腹。这不，儿子找不到立刻想到了族弟。总之，肥水不流外人田就是了。他指了指梁鍙，说：“这位是伪绍武朝的六科都给事中梁大人，刚才把伪朝首辅大学士的尸体献过来了。他说在伪绍武帝听到我军进城哄堂大散扔掉銮驾的附近，有几家大臣的住宅。现在，你马上带人随之去那几家搜捕。记住，万一抓到就好好地送过来，本帅还想用他去招降伪永历君臣呢。”
“末将遵命！”李凤林想到这可能又是大功一件，十分激动。
“记住，经过一夜时间，其可能已经躲得比较隐蔽、严实，注意仔细搜查。如果找不到，就在附近排查，其八成还在城内躲藏。”
“是，末将记下了。梁大人，请带路。”
当梁鍙带着李凤林等人将何府包围起来的时候，何吾驺已经袍服冠带地穿戴整齐。经过一夜的思想斗争，他感到这份家业太大丢弃太可惜了。为了娇妻美妾，为了这份家业，人在屋檐下，哪敢不低头。如果主动过去，以自己当朝大学士的身份，纵然不能原官原衔，但在新朝谋一个新职应该不成问题。
正当其打算出门之际，梁鍙已经带兵来到。
能在朝廷做到宰辅级别的人物，无一不是人精。看到其身后的大队清兵，何吾驺瞬间明白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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