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宁打了个问讯：“福生无量天尊，施主岂不闻一句行话叫做‘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我们道门衣衫是根据闻道先后，法力强弱，职位高低而定，并非全在年龄大小。给您打个比方，譬如有人八岁就入道，凑巧又拜了一位观主为师，那么，其就辈分尊起点也高。若一个成年人因为在尘世间处处失意，遁入空门，又拜在了一位普通道人门下，那很可能垂暮之年也屈在下僚。有句话说得好，萝卜不在大小，全看长没长在辈（垻）上。”</p>
“好一个‘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想必这位道长入道较早，法力无边了？”城楼上有人朗声说道。随着话音，一位中年将领在一群亲兵的簇拥下，从城楼上顺着马道快步走了下来。</p>
城门口的军兵不由得一齐挺胸抬头，行注目礼。那位哨长急忙上前说；“报告将军——”</p>
那位将领将手一挥，止住了那位哨长，快步走到丁宁跟前打量一眼，双手抱拳，道：“适才听得道长讲述法衣区别，料定道长功力非凡。在下霍上清有一事相求，请道长施以援手。”</p>
丁宁不慌不忙打个问讯：“施主但讲无妨，贫道若能相助，决不推辞。”</p>
“来人，替道长牵着马，咱们边走边讲。是这样，末将的母亲自大前天晚上开始，腹胀嗳气，失眠多梦，夜晚惊悸，总说有恶鬼缠身。但是，老母亲性情有些执拗，既怕扎针又怕喝药。请来几个大夫都束手无策。方才听得道长与人对话，请到敝宅一观，是否有妖魔鬼怪作祟。医好家慈，定有重谢。”</p>
丁宁不知其说的是真假还是故意考验自己，略作沉吟，问道：“自古医道同源，请问老妇人高寿几何？”</p>
那军官支吾了一下，道：“正是尴尬年纪，七十有三。请道长大显身手，帮助家慈度过这一个难关，到了新春，自然否极泰来。”</p>
丁宁听了，晓得这是个中原人。因为那句“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说的是孔圣人活了七十三；亚圣孟子活了八十四。人们都认为圣人和亚圣才活到这个年纪，所以，家中一旦有老人到了这个年龄关口，子女后辈便特别敏感，有个头痛脑热也分外膈应。</p>
到了一处豪宅，众人都等在前院，那军官陪着丁宁穿宅越院来到后宅，进了一处封闭得严严实实的卧室内，见一个神情憔悴的老妇人围坐在软榻上，两眼半睁半闭，嘴唇黑黄微微翕动。口中不时嗳出一口臭气。她老妪听到动静，惊悸叫道：“鬼，鬼，快打鬼！”</p>
那个将领轻轻呼唤，老妇人迷迷瞪瞪醒来，嘟哝道：“我不扎针！不吃药！赶紧让我死了的好。”</p>
丁宁问道：“三天前是谁伺奉老妇人？请借一步说话。”</p>
一个丫鬟惊恐不安地跟到外间，双手绞着一方手帕，说：“何事？”</p>
“你不必害怕，详细告诉贫道，那天老妇人都吃了些什么？休息的怎样？这几天饮食和大小便如何？”丁宁和风细雨地说。</p>
“前几天府里唱戏，老夫人有些缺觉。那天中午尝了一个新厨师做的红烧肉，多吃了几口，饭后睡到申时才醒。晚饭有个炸粘糕，吃时夸奖不错，吃了两个，饭后不久又睡觉了。半夜里就吵肚子胀，打嗝，难受得睡不着觉。可是，老安人怕针怕吃药，医生们也没有办法。这两天厌油腻，不好好吃饭，睡梦中常惊醒，说有鬼。主要就这些。”</p>
丁宁听了，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不过，他想借做法的功夫，趁机敲打一下该人。于是，又围绕着老太太的卧室转了两圈，口中不住念叨着什么。</p>
那个将领等在一旁，欲言又止，惶恐不安。等丁宁一停下来，就忐忑不安地问：“道长，怎么样？”</p>
丁宁欲言又止，见其又要催促，才伸出一根手指竖在口边，轻声说：“天机不可泄露，咱们出去，按照我说的去办，料可无妨。”</p>
军官喜出望外，连忙陪着丁宁来到前厅，把管家和谢宝等叫进来。</p>
丁宁说：“今晚三更我要作法给老夫人驱除邪气，管家帮我准备下述物品。挑选一只白公鸡，晚饭时用酒馒头喂之。买一些香烛纸马，找一点儿桃木枝，另为我准备一块一丈见方的红地毯，铺在老夫人卧室后面，不要告诉老夫人。”</p>
“没问题。”管家连忙答应。</p>
“田宏去买几张黄表纸，再把小米、大米、黑米、花生、绿豆、红豆、红枣各买四两，酸枣仁买半斤，让药房给捣碎，这些东西均匀分作四份。管家，让厨房每次先用酸枣仁兑水九碗熬成七碗，去除渣滓后用酸枣仁水在砂锅里熬粥，熟透之后熄火，从上面撇一碗带米油的清汤，可掺少许冰糖，今晚明早让老太太服下，明天上午即可大有好转。”</p>
那个将军松了口气，吩咐道：“一边派人买东西，一边给道长准备斋饭。一切都要按照道长的要求办。”</p>
田宏离去时，丁宁又低声吩咐他捎一点儿明矾回来。吃晚饭时，丁宁专门在将军陪同下去了趟厨房，看着人从砂锅里撇了碗带米油的清汤，又掺了些冰糖，让贴身丫鬟告诉老夫人，这是出家人熬的“七星八卦健身汤”，喝了病就好了。</p>
晚饭后，丁宁用黄纸剪了几道符和一个小纸人，用桃木刻了两把木剑，还让人找来了一个铜铃铛。准备好之后便让大家去休息，到将近三更时再起来作法。那位将军吩咐管家派人守候在旁边，将近三更时叫起了丁宁等。大家清水洗手之后，丁宁将两把桃木剑放在老夫人卧室门槛下和窗台上，并在其卧室门框和窗棂上各贴了一道黄纸符。自己来到窗外红地毯旁，让谢宝、郑宁、肖虎、田宏脸朝外站在四周，手中各端一根蜡烛，方圆三丈内不许有生人靠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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