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满楼抬头看着头顶的太阳,已近中午的太阳刺得人眼睛疼,可他眼中是雾蒙蒙的一片白光,隐隐约约,不甚清晰,但已然能感受到光。

  花满楼是天生就看不到太阳,生活在黑暗中吗?不是的,曾经他也能辨别四季的颜色,能见到黑夜中点缀着无数星子,他也曾有幸看过雨后的彩虹……那些记忆中的颜色从不曾褪色。

  从自暴自弃到温柔包容,不是一天两天,那时他几乎用尽力全身的力气,让自己在黑暗中重新奔跑,他一路跌跌撞撞,才成了现在这样“完美”的样子。

  没有人知道他的云淡风轻是绝望后的自我解脱,他也以为自己已经能宠辱不惊了。然而此刻,阿瑶清楚地感受到他内心的翻腾,感觉到他抱着自己的手在收紧,勒得她有些难受,但这丝毫比不上她心中几乎要喷薄而出的喜悦。

  许多人说花满楼是个神仙一样的人物,可他终究不是神仙,只是曾经的经历将他打磨得温润如玉。

  仿佛过了好久,花满楼眼睛眨了眨,他手上一瞬间卸了力气,理智回归的瞬间他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

  他七岁时目盲,当时十多位杏林高手圣手诊断后几乎判了死刑的,除了换眼,再没有别的可能。

  而且这么巧,就在阿瑶的身体产生变化后,他的眼睛好了?他下意识将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什么样的药能让人返老还童,什么样的药能肉白骨?江湖上如果有这样神奇的药,不可能没有传出一点风声来。

  他盯着阿瑶看了半天,眼前有一个模糊的轮廓:“阿瑶,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

  阿瑶心里一慌,随即安定下来,反正她什么都没做,至于那个似是而非的梦,她是决定不会跟他说的,“我没有什么瞒着你呀......我能有什么瞒着你。”

  花满楼心里愈加肯定,他抱着她进了房,把门关上,两个人面对面坐下。屋子里光线没有外面那么刺眼,花满楼眼睛感觉舒服许多,他闭上眼睛缓解一会儿,阿瑶紧张极得爬椅子上站起来:“眼睛哪里不舒服?”难道是后遗症?

  闭了一会儿再次睁开已经没有不适,眼前的景象已经完全清晰。他的视线全放在面前这个胖乎乎的小姑娘身上。小姑娘全身都肉嘟嘟的,远远地脸蛋,两颗黑水晶一样的眼眸,此刻专注地看着他......

  阿瑶在他明亮有神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花满楼看得见了!

  花满楼微笑着朝她点头,“我看得见了,现在阿瑶能不能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

  从前花满楼看不见时,只要朝她一笑,她就什么都告诉他,她的决心和坚定在花满楼面前什么都不是。如今他眼中满满都是她,这让她更加无法拒绝。她将那个梦,以及自己能说的都托盘倒出。等说完了,花满楼收敛了笑意,她才意识到,自己再一次被男色、诱惑了,顿时懊恼不已。

  一个梦?紫色衣服的姑娘?玄乎其玄。他只觉好笑,花满楼温柔但也理智,他不信神,也从不求神,只信自己。放在现在的话,他就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但他也相信阿瑶说的都是实话,连返老还童都能做到的人,制造幻觉不是手到擒来?

  阿瑶和花满楼不同,哪怕她身边的所有人都不相信神鬼一说,她依旧时不时就往庙里面跑,不为祈福,只进去烧一炷香,说几句话。从她小时候还走不太稳的时候就会抱着菩萨腿的腿仰着头萌萌地问:“菩萨菩萨,我今天能不能多吃一串糖葫芦”后来偶尔还会偷偷跟菩萨说悄悄话她对神毫无敬畏,带着天生的亲近。

  她小时候实在长得太可爱,软软萌萌的一团,有乖巧,睁着大眼睛望着你时,根本无法拒绝她的恳求,花夫人见到她这样时还想,就是菩萨也拒绝不了这个小不点的请求吧。

  她自小亲近神明,最喜欢听各种神话传说,所以她说的话或许是真的,但不见得是事实。

  “那位姑娘长什么样,阿瑶还记得吗?”花满楼,摸摸她的头,继续问道。

  阿瑶顺势抱着他的手要抱抱,这对花满楼来说又是一个新奇的体验,阿瑶小时候也是这样子求抱抱的吗?花满楼本就心软,此时面对四岁的她更是无法拒绝。

  阿瑶心满意足,靠在他怀里,“我没看清,到处都是雾,但是肯定是个大美女,特别漂亮那种!”她皱着眉头,鼻子也轻轻皱了一下,花满楼目光一直就放在她身上,将她的每一个表情和小动作都记在心里。

  花满楼心里已经有了查找的方向,喜穿紫色衣服的年轻姑娘,擅医,也许还擅毒。只从她在阿瑶和她身上露的这两手来看,绝不会是无名之辈。

  然而,凭借花家的势力多方打听,居然一无所得。花老爷问过宋神医,世上可有药能返老还童?

  宋神医道不可能,返老还童违背人的生长规律,至少就他所了解到的,当今医术不可能做到。不过如果只是让一个人呈现外貌上的年轻,可以通过易容做到。

  至于擅医的女子,倒是查到几个,但是医术远远还达不到宋神医的水平,更别说返老还童、肉白骨了。

  调查就此成了僵局,这时候花满楼想到两个人,大智和大通,他们是一对兄弟,兄弟两人据说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没有他们回答不了的问题。只是两人住所成迷,无人知晓。这世上只有一个人能找到他们——龟孙子大老爷。

  龟孙子大老爷姓孙,只要有人请他去找大智大通,他就能狠赚一笔,拿着这笔钱他能轻易的在寻欢场所充大爷。可他花钱比流水更快,往往在下一个人来找他之前,就欠了巨额的债,这时候他只能缩头缩脑等下一个人来赎他,所以江湖人称龟孙子大老爷。

  他的行踪很好找,不是在酒馆就是在赌坊,要么就是在青楼。花满楼和阿瑶在赌坊找到他时他正欠了五十万两的赌债,被赌坊老板关在后院整整两个月。不是没有人来找他,只是欠债态度太多,一般江湖人士出不起价钱。如果明天再没有人为他赎身他可能就要压伤他的两只腿了。

  然而到了最后一天龟孙子大老爷一点也不慌,他好像知道今天会有人来为他赎身一样,也有可能只是已经习惯了,确实,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被青楼、赌坊的人关押威胁,已经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

  不过最后一天的时候花满楼来了,他替他还清了赌债,又给了他昂贵的报仇。龟孙子大老爷看见他的时候很是奇怪地看了他两眼,又看了看阿瑶,不过二话没说就带他们找到了大智大通。

  那时城外的一处小树林,不算十分隐蔽,他们在一处洞穴停下,龟孙子大老爷像乌龟一样趴在地上爬进去。洞穴很深,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过了有一炷香时间,里面传出一道声音:“花家七童?”

  花满楼笑得温和有礼:“确是花满楼,打扰前辈,想问几个问题。”

  阿瑶好奇:“不是说大智大通什么都知道吗,怎么猜不出我们的身份?”

  里面换了道嘶哑的声音道:“江湖上传言花满楼是个瞎子,他是吗?”言下之意,江湖传言不可尽信。

  花满楼就算眼盲,那也不是个瞎子!至少比躲在洞穴里的人眼明心亮!阿瑶气哼哼地想。

  花满楼笑笑道:“这第一个问题正是关于这个,花满楼的眼睛是怎么好的?”说罢往里面扔了一枚银锭。

  洞穴里传出一道失真的声音,仿佛是个八旬老人:“因为一种特殊的力量,它能活死人,肉白骨,你的眼睛正是被这种力量治好。”

  某种特殊的力量,所以不是药物所致?

  “这种力量能让人返老还童吗?”花满楼问出下一个问题,并往里面扔进去一枚银锭。

  “能。”

  生死人,肉白骨,甚至能让人返老还童,这种力量的拥有者还会是人吗?

  虽说子不语怪力乱神,但这事已经超乎常理。到这个问题花满楼已经有了一个猜想,他阅览群书,因为阿瑶喜欢听神话故事,那些精灵神怪的书看的也不少。

  之前是他一叶障目了,没有往这方面去想,如今被点醒自然也想到了一些书中提到过的故事。

  传说有一个神秘部落,部落有一个守护神,她每隔百年会出现一次,实现族人的一个愿望。愿望实现时相应的,她会从从许愿者身上取走某样东西。

  这是最靠谱的一个版本,其他的无非就是书生救了女神,女神对其倾心,便实现他一个愿望这类女神与书生的套路。

  总之异志小说中关于这位女神的篇幅虽不多,但也有所提及。

  “哪里能找到她?”是人还是神无关紧要,最重要的是阿瑶不能一直这样。

  来的路上花满楼就发现了,阿瑶的身体不只是返老还童,还停止了生长。从第一天到现在,已经快一个月了,他每日为她梳头,发现阿瑶的头发完全没有长长,后来他有心观察下发现她的指甲也不需要修剪。头发也好,指甲也好,还是身高体重......她的身体没有丝毫变化!【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