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间，细雨如丝。
营房外突兀的下起冻雨，王昭坐在椅子上，他的面前是一支支火铳，包括他能寻到的所有枪械都集中在眼前桌面上。
火器的大规模使用缘自宋朝，公元1259年便出现了竹管突火枪，与其说是火枪不如说是大号烟花。
受限于本身质地与工艺突火枪的威力有限，易炸膛，蒙古人后来得到这份技术在征服欧洲过程中大量使用火药，令欧洲人第一次见识到火药的威力。
十五世纪，欧洲出现火绳枪，勾动扳机射出子弹的方式一直沿用下去。由于火绳枪的一系列缺陷，匠人们在此基础上发明了燧发枪。
燧发枪的基本结构如同打火枪，即利用击锤上的燧石撞击产生火花，引燃火药。燧发枪简化了射击过程，提高了发火率和射击精度，使用方便，而且成本较低，便于大量生产。
十七世纪中叶，很多欧洲军队普遍装备燧发枪，至于取代燧发枪的后装枪要十九世纪三十年代才会出现，以明朝现有的科技水准还没法克服后装枪气密性问题，更别提雷酸汞这种起爆药了。
科技是生产源动力。
尤其是冷热武器交替的时代，这是人类史上千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彻底颠覆人类对战争的认知方式，王昭如果慢一步就要被领先的列强按在地上摩擦。
西学兴盛是大势所趋，看看那个时代出现科学家；伽利略、牛顿、开普敦……
一步先，
步步先。
在科学这门学科上，华夏由此被甩开。西方世界也由此奠基了第一次工业革命的科学基石。
“来的真早。”
突兀的声音从身侧响起，吓了王昭一跳。
见到来人，他才松了口气。
“你不也挺早。”
王昭没好气道。
“习惯了。”
窦斌坏笑道。
“倒是你，不怕李姑娘生气？”
“她生哪门子气，我们现在是纯洁的朋友关系。”
王昭白了眼好友。
“嘿嘿，还纯洁的朋友，等她肚子大了，看你俩是不是朋友。”
“你怎么学洪波那小子，没看出来，你八卦起来不弱于他。”
王昭一个头两个大，他与李青莲的事传的满城风雨，最经典的版本就是王家出了个不孝子，不仅私定终身违抗父母之命还与李青莲生米煮成熟饭。
更夸张的版本他连孩子都有了。
王昭自己无所谓，流言蜚语什么的早在上辈子听的还少么，李青莲就不同了，事关名节，她再英姿飒爽巾帼不让须眉也受不了悠悠众口的议论，多次请辞，甚至有次还想不告而别，多亏合善堂的小机灵鬼们把她留住，不然西北这般大，他上哪里找去。
要说非李青莲不娶，王昭自认没到见着女人走不动道的地步，再世为人，他对爱情的定义无非是荷尔蒙分泌产生的异性相吸，爱情是化学作用的产物。
要说再换一个，他又有些不甘心，毕竟是自己第一次选的人，抛开女方的意愿，他对人选
挺满意的，没有上一世女性的待价而沽也没有封建女性的软弱彷徨。
民调局曾追查过谣言源头，无非是一些深闺中人的编排非议，王昭不打算去追究，他仅仅是指派民调局的人在那些人家放把火，光天化日下在没人的地方放火，没造成什么损失，他就是单纯的想恶心一下她们。
“洪波走了也一个月了吧？”窦斌问道。
“嗯，应该快到了。”王昭沉吟一下回答。
“你交代他什么了，神神秘秘的？”窦斌忍不住问，他专管肃宁营将士的思想工作，王昭的心思却不能不拿捏住，不是说控制王昭，只是窦斌必须时刻知道王昭的目的，这样才能更好的引导营中思潮，万一王昭哪天颁布天怒人怨的军令，将士们心中长久以来形成的想法会瞬间崩解，士气也会大受影响。
拿古时候的刘邦、项羽做例子。
前者被匈奴大军围困白登山，匈奴久攻不下同意了汉朝的议和请求，刘邦撤退时，军阵进退有度，将士士气仍旧可用。
后者被围困在垓下，十面埋伏四面楚歌一曲终了，军心涣散。一代枭雄自刎乌江。
两相印证，可见士气对军队的影响。
窦斌对王昭提出的军士长制度深以为然，他觉得这项制度很可能在战场上起到前所未有的成果。哪怕不在战场上，日常训练中，士卒们也非常信赖军士长，在以感情为羁绊的成建制体系中，肃宁营的凝聚力
前所未有，士卒们的学习进度也远远超出窦斌预料。
“去京城疏通一下关系。”王昭没明说，不是他不想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再过两年，知情人反应过来，还不拿他当妖怪看待。
一个夏洪波他还能搪塞过去，在多几个人知道他的布局，自己岂不真百口莫辩了。
窦斌点点头，若肃宁营想做大做强离不开疏通打点，现阶段受王大人的庇护能安稳一时，可周边流民举义的事一茬接一茬，当朝廷兵力不够清缴叛乱，九边士卒就到了上战场的时刻，届时肃宁营是先锋还是炮灰皆不受王柏忠控制，而是由兵部掌握。
“你这是在干什么？”窦斌余光落在桌子上，见上面摆满枪械不由疑惑问。
“古代战争多用弓马剑戟，何曾有过这玩意？”王昭拎起一杆火铳。
“火器威力还是挺大的，破阵摧坚不二法门，往往几枚火炮就能打开局面。”
“可它的弊端也非常大。”王昭说着熟练开始装填火药。
“你疯了！”窦斌大惊，这可是在营房，万一擦枪走火会出事故。
王昭做了个手势制止窦斌的动作，他没解释，行云流水的动作令窦斌惊讶。
没想到少爷对火器这般熟悉。
片刻功夫，一杆装填完毕的火枪出现在王昭手中。
王昭掂量了一下，三点一线瞄准营帐西北角。
“别开枪！”
窦斌制止，可惜来不及了，王昭扣动扳机，只是下一刻什么事也没发
生。
“这……”
“受潮了，打不着火。”
王昭淡淡道。
“你刚才太鲁莽了！”
窦斌忍不住批评王昭。
王昭点头也不否认，他确实鲁莽了，同时也知道进入营帐前，火药已经受潮，火石更是湿的，一切皆因为营房外的冻雨。
雨水不大，可以用细雨绵绵形容，可仍旧对火铳造成严重影响。
萨尔浒之败已经印证了火器的不稳定性，换句话说，这个时代所有热武器的通病便是不稳定。易受潮、枪管质量参差不齐，没有统一工艺，大部分零件需要手工打磨，产量低下，同时代的欧洲也受此影响，不同的是他们战争的频率远高于亚洲，火器在那里得到了长足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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