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轮转，春秋交叠，眨眼之间，真如白驹过隙，匆匆间又过去了三年。</p>
柳长歌日日在山谷密洞中苦练顾前辈留下来的武功，不可谓不用心，不可谓不用力，经过日积月累，不断用功，果然是应了那句皇天不负有心人的话，不仅武功大有进展，竟连内力也十分充沛了！</p>
他的身体比较之前更为强壮，人长高了一头，下巴上长出了一圈淡淡的胡须，头发虽有些不修篇幅，面色沧桑，身上的衣服破旧不堪，皮肤黝黑，却掩盖不了越来越有的男人样。</p>
这一年，风吹着山谷里的桃树，枝条上正开着粉红色的花蕊，蝉声才刚刚响起。</p>
柳长歌十九岁了。</p>
山谷之外的世界，武林之中的纷争，仿佛与他毫无关联。</p>
三年时间里，不曾有一个人到过山谷之下。</p>
柳长歌终日有酒为伴，以武为友，不嫌寂寞。</p>
反之在武功上的进步，令他感觉到格外地开心。</p>
当然他也不是石头和草木。</p>
会在某个夜里格外的思念远方的亲人。</p>
情到深入，难免流泪。</p>
每每到了这时，柳长歌愁绪难消，便会学着古人借酒消愁，以至于密室里的酒几乎喝得尽罄，空坛子堆在一个角落里，像一座小山。</p>
那里还有他在墙壁上画下的剑痕，密密麻麻，是无数个“王”字。</p>
每一个“王”字，共有四笔，记录四天。</p>
一个人住在这里，分不清节日，只晓得白昼。</p>
柳长歌学会了从桃树上的开出春夏秋冬，从“王”字上记录自己被困在山谷里的时间。</p>
足足三年了。</p>
人生能有几个三年？</p>
但柳长歌却一点没有浪费。</p>
柳长歌在孤独寂寞的时候常有两个去路。</p>
第一去山洞外面看苍穹上的月亮，手提一坛子酒，醉卧大青石上，透过头顶的层层迷雾，对月交心，他听大师兄说起过，月亮上住着一个人，于是就把心里话对那个人说，醉了就睡在外面，身上铺上一层露水也不得冷，醒来之后，继续钻到密室里练功。</p>
第二排忧处自然少不得顾前辈的坟茔。他遇事不解或者武功上遭遇瓶颈，会带着一坛子酒，盘腿坐在顾前辈的坟前，自己喝一点，倒在地上一点，将心中的话倒了出去，过后会有一种如释重负质感。</p>
顾前辈的存在，是柳长歌最大的精神支撑。时刻让他感觉到在这个密室里，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至少还有顾前辈的亡魂，一直看着他。</p>
久而久之，柳长歌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倒不愿意出去了，他想：“外面的世界，人心复杂，处处是尔虞我诈，多是‘鬼哭神嚎’之辈，王二无赖之流，莫不如留在此间，饮酒释怀，舞剑度日，岂不快哉？遥想当年，顾前辈寻得此处，可能心境与我相当了。只可惜前辈去得太早，未能得见容颜，实在遗憾。否则我们二人，一老一小，在此隐居，更可以排解寂寞了，还要那广阔的天地做什么呢？”</p>
柳长歌心中是有弃俗避世的想法，却也仅仅是一闪而过。</p>
在这三年光阴里，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报仇的事情。</p>
他在墙上刻字的时候，只盼望着将来有一天能够将墙壁上的武功全学会了，离开山谷，去找师傅、师兄、师姐。</p>
给柳家报仇雪恨。</p>
说到练功，柳长歌在第一年的时候，便把《逍遥剑法》的所有招式学全了，只是使用起来还不灵便，不能任意发挥。</p>
又过了一年，他专攻剑法，果然把剑法融会贯通了许多，做到了眼到手到的境界。</p>
到了第三年，他感觉自己的剑法成了！</p>
至于是真的成了，还是自以为是假成了，因为没有人给柳长歌加以指导，他缺少对手作为参考，只能从熟练度上妄加揣测。他想：“顾前辈昔日所创《逍遥剑法》对我而言，再无难点，我既能够做到人到、剑到、神到的境界，把剑运用的天花乱坠，一气呵成，岂不成了么？”想到这里，不禁有些得意忘形，以为《逍遥剑法》不过如此。</p>
在第二年的时候，他钻研剑法的同时，花大量的时间开始着手修炼《问道诀》。</p>
在最初修炼的时候，他走了很多次弯路，浪费了许多时间，有很多地方完全是错误的。</p>
好在他身上没有内功，不至于走火入魔。</p>
《问道诀》是他第一次接触的内功心法，要一个字一个字地去理解。有很多文字蕴含的信息量巨大，他一时无法读懂，深思下来仍旧模棱两可。</p>
比如，“倒行逆施”“过三走五”“气降收神”“散入阴脉”这些。</p>
他全不明白字里行间指的是什么意思，好似狐狸抓刺猬——无处下手。</p>
亏得在天山居的时候，黄青浦教导石帆、周必达等人内功，他从中听到了只言片语，对于人身上的经脉有些了解，不至于抓瞎，否则对于一个门外人而言，内功是一门深奥的学问，不窥门径，根本难以练下去。</p>
柳长歌很聪明，善于举一反三，经过后来慢慢地摸索，一点点的常识，居然叫他把《问道诀》练了一个大概。有时候真遇到了难点，花上几天几夜也搞不明白，他就索性跳过这段，去练下面明白的地方。</p>
要知道，练内功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错综复杂，环环相扣，最忌操之过急，断章取义。</p>
外功主练的是移动、反应和眼睛。</p>
内力主要练的是气。</p>
外功与内功结合使用，才可称之为高手。</p>
气通经脉，经脉为命。修炼内功，不可不小心为之。</p>
一旦练不好，轻则受到反噬，重则经脉尽断有死亡的风险，即为江湖中人经常提到的“走火入魔”四个字。</p>
柳长歌没有学前，只能一个人胡练。</p>
他跳着练内功心法堪称江湖第一奇闻，能够活下来不啻为奇迹。</p>
到了第三个年头，兴许是运气使然，柳长歌竟囫囵地把《问道诀》练会了六成。</p>
至于不会的四成，柳长歌绞尽脑汁也难得要领，多少个日夜铺在上面，全无头绪，干脆放弃。便慰着自己，心想：“不如先这样，我内功已初具雏形，加上剑法，未尝不能防身了，容日后出去了，找到师傅，求他指点指点。”</p>
《问道诀》为当世奇功，集合了四海一剑顾向前一生的心血，助他成为天下第一人物，多少人踏破铁鞋在寻找顾向前的埋骨之地，试问柳长歌虽然只学会了六成，威力可想而知。</p>
接下来，柳长歌开始学枪。</p>
学枪之前，先用枪。</p>
埋藏于地底之下的“亡枪”被柳长歌拔了出来。</p>
他前后一共拔了六次，前面的五次，权益失败告终，且都是在他没有练成《问道诀》之前，后来他才想起顾前辈留在石碑上的文字。</p>
“不练《问道诀》难以用枪”</p>
于是他近一年没有拔枪，练会了《问道诀》之后第一件事，便是来到顾前辈的坟前，清理地上浮土，挖出亡枪的枪杆。</p>
这重达一百八十斤的怪物，提在柳长歌的手中，压得他双臂发麻，肌肉暴起，立在地上竟然与他一般高。</p>
待到拔枪之日，柳长歌事先喝了许多酒，酒壮英雄胆，只感觉浑身力气无穷。</p>
他对顾前辈的坟茔磕了几个头，来到亡枪之前，扎好马步，双手握住小臂一般粗细的枪身，几番用力之下，才让其松动，最后他咬着牙，瞪着眼睛，大喝一声“起”！双臂上肌肉将要迸出来一般，一鼓作气，把枪拔出。</p>
霎时，一道银光在室内闪耀，似乎伴随有无数怨灵的哭声，吓得柳长歌呆了一呆。</p>
只看“亡枪”枪身为银白色，数十年并未蒙尘，完全由精铁铸就，上面刻着许多骷髅的图案，数之不尽。枪尖长一尺还多，寒光凛凛，锐不可当，红缨早早腐蚀殆尽了，却丝毫不影响它的威风。在枪尖与枪身的连接处，有几个小洞，不知做什么用的。</p>
柳长歌初得亡枪，如疯如狂，爱不释手，心想：“剑是君子，枪是英豪，这才是大丈夫应该用的兵器！”同时升起对顾前辈无限敬佩之情。</p>
因为他觉得，能把此枪舞动的人，定有神力，不是凡人。</p>
柳长歌兴致大起，抡枪起舞，哪怕是练成了《问道诀》，身强力壮，亦觉得此枪沉重千斤一般。</p>
他费了好大力气，把枪带动，刹那间如阳光入室，山洞中光华乱坠，伴随有阵阵哭泣之声，那哭声随着枪声舞动加快而快，随着放慢而慢，好似是枪上发出来的，有无数的亡灵在哭泣。</p>
柳长歌一时感觉诧异，不禁感觉后背发凉，之前喝了许多酒，一是全醒了。</p>
后来他才发现，声音是由枪尖下和枪身连接处的小洞中发出来的，无须舞动，只要对着吹气，就能发出如怨如诉的哭声，柳长歌恍然大悟“亡枪”名字的由来，居然是这个意思。</p>
得了亡枪之后，柳长歌爱之切，恨不得日日不离身。</p>
只可惜枪身太长，无法携带，当他出去的时候，依旧带着辰剑。</p>
剑在他的身上，反而成了开山辟路的好物。</p>
在第三年练枪的时候，因为洞内空间有限，他亟需另寻地点。于是在洞外找到了顾前辈当年练功的一个地方。</p>
就是他刚进到山谷，发现的那片空地。</p>
若无空地，也便没有后面的事情了。</p>
柳长歌把练枪的地方选在空地上，也有缅怀顾前辈的意思。他想：“若无顾前辈在墙壁上留下的神功，便没有我柳长歌的今天。他虽然死了，我亦不能忘记，他对我教导之恩，是我的师傅，待练好武功之后，绝不可给顾前辈丢人。”此后，柳长歌便把所有的心思全放在了《避世枪法》上，可谓是焚膏继晷，披星戴月，孜孜不怠。</p>
这一日，正是清晨，柳长歌心情愉悦的从山洞中走出，想要溪水里抓鱼虾煮汤喝。</p>
三年来他的厨艺同武功一样，自是精进了不少。他通过尝试，认识了不少野草，像平常人家烹煮一样，把各种野草野菜组合而成了不同的佳肴。</p>
他发现把一种带刺的草放在锅中和鱼一起煮来吃了，味道鲜美，淡而不腻，草能掩盖住鱼的腥味，调和成汤，再辅以野葱和野韭菜，那味道就是给他山珍海味也不换的。</p>
还有一种阔叶草，可以用来卷着烤好的鸡肉和兔子肉来吃，可起到解腻之用。</p>
还有一种黄花，可泡在水里喝，代替茶叶，可起到治疗腹痛，助于睡眠的功效。</p>
如此种种不胜枚举。</p>
柳长歌原打算煮了鱼汤就在空地里练枪，打发一天时间。</p>
然而，当他来到溪边却看见了溪边的湿地上出现了一行足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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