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下了雨，今日的街道还湿漉漉的。</p>
距离年节已经没有几日了，每年年节隆阳城都有最盛大的集市，许多人都趁此机会来隆阳一睹繁华热闹的景致。</p>
这几日城门往来的人，便比平日里多了不少。</p>
这会儿，南城门口走来两个江湖人模样的男子，领头的年纪稍长，留着一圈很短的胡子，头发也不长，用普通的牛皮绳绑着，头顶上小小的一撮辫子。</p>
国字脸，眼神炯炯。</p>
腰间配着一把剑，看剑鞘，只是铁匠铺最普通的那种，周身上下也只是粗布麻衣打扮，看上去并无什么值钱物什，身后跟着一个随从打扮的人，也是如此简单的装扮。</p>
这俩人并未引人注目，安安静静地进了城，两人站在偌大街头张望，似乎迷了路。</p>
那随从蹙眉，上前，“主，我们……是先找客栈住下么？”</p>
国字脸的中年男子点点头，“嗯，你去打听一下，哪里的客栈生意好些……”语速极缓，声音沉闷，有种别样的调子在里面，一听便是外乡人。</p>
那随从应着，“好。”</p>
有马车迎面而来，通体黑色的马车，比寻常马车更加宽大一些，有些百姓会停下来对着那马车行礼，可见其上之人身份尊贵。</p>
马车上挂着的牌子龙飞凤舞的一个“涩”字，烫金字体，有些晃眼。再看那拉车的马，也是通体黑色，没有一根杂毛，那马身形矫健又壮硕，煞是威武。</p>
那随从应着“好”，却也没走，看着那马面露惊讶，喃喃着，“我嘞个去呀，这大城市的马车都如此好看，别说那马了，该是很贵吧，指不定要上十个金子呢！”</p>
他是靠海的一个小镇出生，十个金子，够一户普通渔民三年口粮。</p>
于他而言，这是一笔很大的数目，或者说，是极大的书目，之上再多，便不能想象了。</p>
边上国字脸看着那烫金大字，没接话，只道，“去办差事吧。”</p>
说话间，那马车从两人身前经过，似乎是那随从声音太大吸引了马车里的注意，一只纤纤素手撩开车帘，露出微微惊讶的面容，那随从目瞪口呆……</p>
“笙笙。”又一只手伸过来，同样是一只如玉似雪的手，但节骨分明，一看就知是男子的手，他将窗帘放下，宛若琴音的声音，低沉悦耳，“外头凉。”</p>
“还未到么？”</p>
“就到了。不急。”</p>
简短的对话，马车里少女的面容其实也不过是一闪而逝，几句话的功夫，那马车已经过去了，对方还说了什么便已经听不见了。</p>
随从张着嘴，宛若梦游般去看身边国字脸，“我嘞……这隆阳城的姑娘都这么好看的么，天仙儿似的……还有那个男人……那是男人的手吧，也忒好看了些。”</p>
国字脸似乎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还不去办差事。”</p>
“好嘞！就去……”随从转身离开，还听得到一边走一边嘴里念念叨叨的，大体都是一些感叹词汇……</p>
国字脸无奈地摇了摇头，若非正好手边没人，也不会带这个家伙出来，一路上聒噪得很，话多，又大惊小怪没见识……有时候也觉丢人。</p>
不过……他回想起方才车帘掀开，露出的少女面容，那双桃花眼微微上挑的风情，错愕中都掩盖不住的华丽，似乎……在哪里见过。</p>
……</p>
马车从这两人身旁经过，车帘已经放下，言笙却一边喝牛乳，一边依旧抿着嘴笑着，似乎很好玩的模样。</p>
那人憨厚地嚷嚷“指不定要上十个金子呢！”这话，丝毫没有收敛声音，以至于言笙当时就能相见对方惊呼的模样，倒是有趣，只是不知道若对方知晓这十个金子不够买一条马腿、也就只够一个月的马粮的时候，该是什么表情。</p>
她笑起来眸中有细碎的光，心中想什么半点遮掩也没有，秦涩看得分明。</p>
这丫头，倒是难得起了玩心。</p>
还是对着一个匆匆一瞥而过的路人。</p>
铺子很快就到了，不用看铺子上牌匾的名字，只要远远瞧着掌柜带着浩浩荡荡数十人站在门口等着迎接的模样就知道了。</p>
而靠着门框等了许久，喝了三杯茶、一叠瓜子的隔壁掌柜，也终于恍然所谓“贵客”到底有多“贵”……可不就是贵么，瑞王殿下！</p>
众人纷纷行礼，恭迎贵客，却不想，贵客下了马车又转身，朝着马车里伸手，牵出一个少女，少女容色清丽，介于孩童的稚气与女子的成熟之间，眉眼精致如初春含苞的栀子花，清纯，芬芳，而诱人。</p>
隔壁掌柜不识，却也有识得的，下意识惊呼出声，“言小姐……”</p>
“言小姐？那位……大小姐？”</p>
“不是，是嫡出小姐……这般气质风韵，自是嫡女才有。”</p>
“可言王府嫡女……不是说其貌不扬么？这位……”对方蹙眉，最后的话没说出来，若这位其貌不扬，那这普天下也没几个称得上好看的了……</p>
今日宝记的动静有些大，早就吸引了一些围观群众的注意，这会儿里里外外围着好多人，交头接耳着。王掌柜眯着眼儿地笑，对于众人议论仿若未闻，抖着双下巴将人往里迎，“殿下，言小姐，请……请。”</p>
店里，空无一人，小二都在门外候着，店里也没有一个客人。</p>
今日的宝记，一早就清了场。</p>
“小姐……”围观的群众里，有个丫头轻声低喃，看着进去的几人，微微出神。</p>
身旁，带着面纱的少女眉眼紧蹙，面纱之下的容颜，怕是早已因着用力，有些狰狞。</p>
昨日发生的事情传到了父亲耳中，招致父亲狠狠责罚，她憋了一晚上的气，到了早上也不舒心，便带着丫鬟出来走走，没成想，真是冤家路窄，又遇到了。</p>
这丫头……也不知道哪里得了瑞王青睐，竟如此招摇过市地带着她来宝记买饰品，还大动干戈地让掌柜的提前清了场子，兴师动众……一看就是二世祖行径。</p>
气人得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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