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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摆在养心殿的东暖阁，小皇帝坐在南炕上，面前摆着一张四四方方的紫檀木炕桌，桌上摆了几十道菜，盘盘盏盏，琳琅满目。</p>
布菜的小太监弓着腰，手里握着一双银筷子，忙着把菜夹到皇帝跟前那个粉彩描金寿山福海纹的碟子里。</p>
刚夹了几筷子，便听到小皇帝不耐烦吩咐道：“这些，这些，都赏给皇姑奶奶和裴爱卿。”</p>
“嗻。”</p>
布菜太监放下银筷，端起皇帝指的那些菜，放到了裴松和小翘儿的矮桌上。</p>
小皇帝以为留他们用膳，像是以前在寿安宫一样，几个人团团围桌而坐，边吃边聊，热热闹闹。</p>
却不知，养心殿有养心殿的规矩，即便是军机处的一品大员，受皇帝赏赐一同用膳，也只能坐在炕下的矮桌前。</p>
普天下，谁能跟九五之尊的天子同桌而席？</p>
大约除了皇后和太后，再没其他人。</p>
小皇帝生母已亡，婚事未定，这紫禁城里凤位空悬，便没有能与他平起平坐的人。</p>
小皇帝面露难色，道：“紫禁城里规矩多，有些规矩约束得人不自由，让皇姑奶奶受委屈了。”</p>
小翘儿却很不以为意，她小时候在养心殿瞧见过皇帝留大臣用膳，也没觉得自己坐在小矮桌前，便是受了多大的委屈。</p>
她宽慰小皇帝道：“小五莫放在心上，这些规矩我都懂。”</p>
一声“小五”，唤起少年天子旧时的美好回忆，他弯唇轻笑，黑漆双眸有微茫闪过，如盛开了两朵迎春花，温暖又清新。</p>
小翘儿见他笑得开心，不由自主也仰脸回他一个灿烂的笑容。</p>
裴松却在一旁又是轻咳提醒，又是暗暗扯她的袖子。</p>
脱口而出的“小五”二字，已经是犯了大忌，更枉论直视龙颜。</p>
若是被起居郎记下来，御前失仪必是重罪，日后追究起来可是惹下了大麻烦。</p>
裴松疯狂使眼色，小翘儿方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p>
她吐一吐舌头，眼角余光朝小皇帝瞄了一眼，见他脸色如常，她忙又左右看看。东暖阁内除了一个布菜的太监之外，再无他人。</p>
小翘儿方才放下心来，她抿紧了双唇，若非小皇帝主动询问，不敢再轻易开口攀谈。</p>
小皇帝暗暗瞧着她的动作，见她小心翼翼，缩手缩脚，跟以前认识的那个老姑奶奶判若两人。</p>
以前每次去她的寿安宫，她好吃好喝地招待，嘴上却是不停训诫，从读书习字，到日常礼仪，唠唠叨叨，当真跟个老祖宗似的，温暖又贴心。</p>
可是现在呢？</p>
自己爬上高位，登上龙椅宝座，可以护她周全时，她反倒时时警惕，如提线木偶一般，不敢轻易说笑动作了。</p>
小皇帝对待皇姑奶奶，自认为还是跟以前一样，可皇姑奶奶却因着身份差别，对他时，跟变了一个人似的。</p>
她的反应，就像今日一早，在金銮殿上，匍伏在他脚下的那些人一般，敬畏中满是疏离隔阂。</p>
小皇帝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p>
高位不胜寒，大概就是这样吧。</p>
他微叹口气，沉默着低头用膳。</p>
裴松和小翘儿具是谨慎，也不敢轻易开口。</p>
一时屋内静默一片，唯有裴枭小奶娃偶尔的咿呀声，显得分外突兀。</p>
用罢了膳，太监们撤下盘盏，宫女们鱼贯进入，递上漱口的茶水和擦手的帕子。</p>
待伺候的人都下去，裴松方才小心翼翼问道：“万岁爷，臣有一事相求，不知现在方便不方便说。”</p>
小皇帝正喝茶，缓缓放下茶杯，头也没抬问道：“可是因为皇姑奶奶的封号？”</p>
裴松点头。</p>
小皇帝沉眸思量，道：“这事儿朕也想过，怕是绕不过礼部和宗人府那头。”</p>
这正是裴松的担忧所在。</p>
礼部尚书姓赵，大綦朝的三朝元老，丁是丁卯是卯，个性倔强，最是不得通融。</p>
宗人府那头，原本瑞亲王担任宗令，他被贬之后，现如今由宗正掌管。</p>
那宗正大人名叫苏正春，虽然不算熟悉，却是颇有些渊源的。</p>
苏正春便是新科状元，抛妻弃子，招了驸马那位。他娘子大家都熟悉，便是先帝最宠爱的女儿晋阳公主。</p>
提起这两人，裴松莫名头疼。</p>
小皇帝不以为意，扬声唤来值守的太监，命人去礼部瞧瞧，登基大典善后工作尚未结束，若两人还在，便直接把人请到养心殿来。</p>
小太监不敢耽误，出了养心殿，撒丫子便往乾清门外的值房跑去。</p>
不大会儿，引着身着朝服的两人，脚步匆匆进了养心门。</p>
这些事儿，小翘儿和裴松自然没法出面，小皇帝抬抬手，让他二人在东暖阁候着，自己抬脚走了出去。</p>
两人屏气凝神等在暖阁里，竖起耳朵听着外头的对话。</p>
“臣见过陛下，万岁万万岁！”</p>
“臣见过陛下，万岁万万岁！”</p>
一老一少，两道声音倒也极好辨认。</p>
“两位爱卿平身。”</p>
小皇帝音色稚嫩，语气沉稳，微露霸王之气。</p>
“今日宣召你们二位，乃是有一件要事儿相商。”</p>
“万岁爷请讲。”吏部尚书赵大人声音苍老。</p>
“昶宁公主一事儿，不知两位爱卿可还有所印象？”</p>
“回万岁爷，臣自是有印象的，且先帝给昶宁公主赐婚的圣旨尚在，若万岁爷需要御览，臣这就命人去取。”</p>
“赵大人先不忙，朕提及此事，是想问一下，按着礼法，若昶宁公主回来，该如何处置？大长公主的封号，可否名正言顺恢复？”</p>
“万岁爷说笑了。昶宁公主封号虽未褫夺，可她公然抗旨，违逆皇命，已然犯了大不敬的罪名。若是轻易恢复封号，只怕于先帝名声受损，实乃不该啊。”又是赵大人的声音。</p>
“赵爱卿言重，当年我父皇既然没有褫夺她的封号，必然也是心存体恤的，为她留了一线回环的余地。”</p>
“先帝仁慈，万岁爷却不能糊涂。若非有先帝遗旨，特意提及这事儿如何处置。依着礼法，您自是应当严惩她，以表孝心才对。”</p>
小皇帝迟疑，声音低了几度，“朕以为，此事微小，既然我父皇未做追究，必然可以就此揭过，不做追究的。”</p>
“恕老臣直言，万岁爷若置先帝名声于不顾，只怕会惹来民愤，难堵悠悠众口。望万岁爷三思后行，多加考虑。”</p>
赵大人丝毫不做通融，只讲规矩教条，惹得躲在东暖阁的小翘儿紧皱起了眉头。</p>
片刻沉默，外头又想起一道年轻的声音，“臣苏正春斗胆问万岁爷一句，是否昶宁大长公主她已回京？”</p><hr css=authorwords author=花愁 identityid=5CD55F0BC3285F12DFFBD434FF0F3B26 /></p>
昨儿白天出去办事儿，累得腰酸腿疼，晚上虽然码字了，但质量不满意，就没发。</p>
今儿个补上，先发两章，晚上还有两章，若是发晚了，大家明天早上再看也是一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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