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溪试图挤出笑容:“姑娘莫要开玩笑。”
谢垂珠才不和他开玩笑。
她托着毛茸茸的小猫,往他脸上贴。几根柔软的胡须触及闻溪面颊,他顿时向后仰倒,手肘磕在地上,发出好大一声响。
这一躲,便印证了怕猫的事实。
谢垂珠心满意足摸了摸小猫的脑袋,轻轻笑了起来。她观赏够了闻溪狼狈的姿态,将猫放下,起身拜别。
闻溪眼见那猫离得远了,才整理仪容,略不自在地问道:“你不带走它么?我都说送你了。”
谢垂珠摇头。
她当然喜欢,也想把这猫崽子揣袖子里带走。
但猫是闻溪的,她带走以后,指不定又给闻溪许多纠缠的借口。
“不了,你好好待它。”
谢垂珠态度很坚定。
闻溪望着她平静的脸,轻声慨叹:“姑娘甚是防备我。可我待姑娘却是一片真心。我愿为了姑娘追查旧案,也希望姑娘能接纳我平时的好意啊。”
他语气真挚,说话时,俊美的脸庞显出落寞神色。
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
这样美的皮相,能让人轻易心软,神智昏聩。
谢垂珠抬手,用食指指尖戳了戳闻溪的心口。隔着衣服,她感觉到他倏然绷紧的肌肉。
“我瞧不见闻公子的真心。”她仰着脸看他,“也不知道你为何对我感兴趣。”
说完,她便走了。
闻溪久久望着谢垂珠的背影。打扮成男子模样的谢垂珠,并无多少艳色,背影也瘦削得很。宽松的
衣衫罩在身上,隐约可见腰肢轮廓。
他用手指在空中虚虚比划,拢住那一截细腰。
真可惜啊。
他不喜肌肤接触,也就丧失了许多亲近她的机会。
捕获一个女人,可以有更简单的方法。他却只能做些温吞的举止,想方设法减轻她的防备心。
不过没关系,他是一个很有耐心的猎手。
接近她,了解她,剥开她的心,等丧失兴趣后,再……
“喵。”
圆头圆脑的小家伙靠了过来,蹭闻溪的脚踝。
闻溪整个儿僵住,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出声唤道:“阴奴。”
阴奴立即从阴影角落处站出来,一手按住猫,握住匕首就要扎下去!
“谁叫你杀了?”闻溪抬脚踹开他,见小猫没有受伤,微微松了口气,“带下去好生养着,你要不会养,交给勾奴。”
被踹得撞翻了棋盘的少年,手忙脚乱收拾好乱滚的棋石,小心翼翼抱着猫退下。闻溪看了一眼装棋子的玉罐,联想到方才阴奴徒手摸过,不由目露厌恶。
他用绢帕垫着手,拎起罐子,将里面的岫玉棋石尽数倾倒在敞轩外。
透亮,莹润,精致又贵重的双色玉石,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这副棋石,曾是闻溪的挚爱。
只是爱意易消,无可留恋。
***
谢垂珠离了梦觉茶肆,打算回国子学。
闻溪却早已为她准备好车辇,婢女香芹规规矩矩守在车旁,见她露面,高高兴兴挥手。
“公子!”
谢垂珠再一看,自己的
行李都被打包好,归置在车顶。
好嘛,都省了她回去的功夫。
她上车,没多久便来到谢家主宅。门前的仆役许是得了命令,纷纷迎上来,卸行李的卸行李,引路的引路,态度格外热情。
“轻舟公子走这边,大人已为您准备了住处,离咱家书院很近。”
“公子身边人少,三娘挑了几个机灵懂事的,公子待会儿看一看,若是不满意,三娘会重新派人来。”
“公子……”
谢垂珠打断仆役的唠叨:“阿兄在家么?”
“大人还在尚书台。夜里可能回来。”
谢垂珠点点头,再没说什么。
她跟着仆役进到一处雅致小院,路上没遇见谢家人。院子里,已经站了七八个小厮婢女,面相甚是端正,举止矜持笑不露齿,一看就训练有素。
他们各自报了自己的称谓,有个明显主事的姑娘站出来,笑容温婉地说话:“公子今日累了,大人交待过,不必特意去各房各院问候。明早见见老夫人就好。”
谢垂珠悬在半空的心稍微往下落了落。
大哥不愧是大哥,顾念“谢轻舟”是个社恐,减了许多繁琐礼节。
正好,她也不想和谢家人多打交道,以后继续秉承社恐人设,尽量少在主宅晃荡。
也不知这里有没有认识真·谢轻舟的人。
谢垂珠觉得,既然闻溪没有阻拦,想必她住进来是安全的。总归这个人现在还对她有所图谋,态度好得很,不会置她于危险境地。
…
…大概吧。
谢垂珠在小院转了一圈,记住环境,便回房休息。许是得了什么嘱咐,这些小厮婢女都没有跟进来,各做各的事去。只有香芹低头敛目踏进卧房,守在外间揉搓腰间的丝绦。
她面容可怖,看见其他光鲜亮丽的仆役,心里难受又羞耻。
太丑了,太丑了,怎么自己这么丑——
香芹几乎要把丝绦扯断。她不敢发出声音,死死咬着牙,表情扭曲而狰狞。
都怪寿安,全是寿安的错。这个狠毒的贱人,害她面容尽毁,成了个丑陋的玩意儿。院子里这些人虽然没笑话她,可是她能看出来,他们眼里有多少惊愕不解。
惊愕于她的丑,不解公子为何要她做贴身婢女。
明明她原本很美!他们知道她原本的模样吗?
香芹牙齿间咯咯地响,怨毒的气流顺着喉管往上涌。她听见公子清淡柔软的嗓音,用平常的语调呼唤道。
“香芹啊,帮我端杯茶好么?”
她立即收了脸上的表情,扬声道:“公子稍等。”
往外走的时候,香芹唇角微扬。
就算……
就算她面相丑陋,可她依旧是特别的。
她能呆在公子身边,享受公子的温柔体贴。白日奉茶,外间守夜,这些亲密的活计,只有她能做。
——她是特别的。
伴随着房门闭合的响动,谢垂珠跪坐在床,解开衣襟和裹胸,蘸取药膏给自己上药。伤口愈合得很快,想来是因为药物珍贵,谢大哥又日日送食盒
给她进补。
真好啊,换个身份能有这么好的待遇。
谢垂珠缠好绷带,掩住轻薄衣襟。她的手滑至腹部,不免出神。
前世,她及笄之后,被祖母送给建康官员做妾。嫁人的第一年,寒冬腊月时节,因为一件小事,家中主母发落她跪在冰天雪地里,半日不得起身。
寒气入骨,伤了她的膝盖,也损害了身体的根本。
郎中为她诊脉,说她本就难以受孕,大雪天那么一跪,整个身子都坏了,不再有孕育子嗣的希望。
现如今,谢垂珠没有遭逢雪地下跪的劫难,膝盖是好的,身体也还算健康。
健康好啊。什么难以受孕,是小事中的小事。
人要好好活着,才能活得好。
“公子,茶来了——”
香芹进门。
谢垂珠匆忙穿好外衫,将药罐收拾起来,快行几步,接过了温热的茶杯。
“有劳。”
她啜饮茶水,不见香芹痴迷目光。
公子,公子啊……
心思卑微而狂热的婢女,偷偷注视着谢垂珠的侧脸,反复念诵着不可告人的爱语。
我是特别的,公子珍重我,待我好……
——公子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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