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薛妃小产已过三日了。真王跟左丞相这两日都住在避暑山庄上了,虽然还没把事情完全调查清楚,可也有所获了。</p>

  出事那日,薛妃去给皇后请安,却是不止薛妃一人去,同样去的还有后宫几个身份高的妃嫔,如刘贵妃,也如德妃,其中自然还有一个薛妃了。</p>

  去了避暑山庄之后,也不是每日都要请安,规矩没有在宫里的大。不过规矩不可废,前一日皇后身体微恙,第二日需要请安,众人就约了一起迟一些去。而那日出事,薛妃在请安半途就已经是面色难看了,因为当日每个人都喝了茶水,就只薛妃出事。</p>

  几个太医诊脉,都说的确是因为吃了不该吃的太寒气的东西。</p>

  而薛妃自己跟她的丫鬟都说了,那两日因为孕吐,几乎是吃什么吐什么,只有那日吃了半盏茶。只是没有证据了。皇后宫中的宫人在众位妃嫔离开之后,就已经将茶盏碟子都处理了。</p>

  而有了的一点进展,是避暑山庄上有一处有红花,而红花有被摘取的痕迹,如今正在查摘了红花的人。那处地方是有宫人管的,可是那地方比较偏僻,平常也没有人去,管的宫人也就不甚上心。要找出来是谁摘的,那可真是有如大海捞针了。</p>

  皇后还是照常,该吃吃,该喝喝,再处理一下宫务,甚至还在这两天准备给两个小嫔妃提位份。</p>

  而薛妃这几日可是很不好过,小产对她而言不只是身体受损,更多的是悔恨悲痛,她小心翼翼护着的孩子,费尽心思瞒着的,竟然还是没了。</p>

  自从真王跟左丞相上来之后,主事的太后就让她派去调查的人回来了,每日真王都会来跟她细说当日调查的结果。</p>

  而远在皇宫的皇帝,这几日的情绪也不好,宫人打着十二分的精神在做事,就连近身的禹乐也小心翼翼地伺候。</p>

  只不过皇帝的脾气暴躁并非是因为只是听着一个消息就没了的孩子,而是因为清秋殿中的人。</p>

  皇帝一想到那日他大发雷霆,连一向胆子不小的他的御用太医院副院使,太医贲温纶都小心翼翼地跟他禀话的模样,便烦躁得连面前的奏折都看不下去。</p>

  “皇上,大人他心郁成结,上回失血过多,身体底子本来就亏空不少,想来是如今不思饮食,更是没有丝毫营养。若是再无改变,定是命不久矣。”</p>

  沈奇文的确是不思饮食,如今瘦得骨头都凸起得硌手。他亦是沉闷,被他宠爱如何不好,竟还心郁成结。</p>

  左右是看不下去了,皇帝皱眉,将手上的奏折往御桌上一丢,干脆起身往外走。</p>

  皇帝坐了御驾到清秋殿,进去的时候,贲温纶正跪在床榻前,收拾诊脉用的用具。</p>

  闻得声音,贲温纶还是不疾不徐把东西放进箱子里,然后行了礼。</p>

  皇帝径直走到床榻前,坐在床沿看着沉睡的人。</p>

  这人脸上两抹嫣红,唇也是令人移不开眼睛的红润,让人不忍移开目光。皇帝喉结上下一滚,目光晦暗地移开,只是手尚且忍不住,握住了他的手。</p>

  “怎么人还没醒?”皇帝的目光落在他的手上。真是好瘦,瘦得手掌的骨节都出来了。他握紧了他的手,有些不是滋味,他这进宫才多久啊,竟然就这么瘦了。</p>

  怎么先前并未发觉呢?</p>

  皇帝如今反思,一时间未能想起其实对方如今瘦成皮包骨其实是有迹可循的。比如他自尽未遂,被救回来之后发现被囚,那几日他几乎没吃东西,要不是给他灌下去的,他好不容易救回来的命或许又得没了。而就是后来他愿意自己吃,也吃的不多。</p>

  “大人他身子太虚了,这场发热来得凶猛,又不得已用了重药,重药又是伤身,大人的身子吃不消,这是正常的,应该没那么快醒过来。”贲温纶还跪在地上,胆子大归胆子大,没有皇帝旨意,在皇帝心情不佳的时候,他也不敢放肆,因而这会还跪着呢。</p>

  “若是要把他的身体彻底养好,要如何做?”皇帝的手指在他弯曲的手指骨上磨着。</p>

  贲温纶望着皇帝身上黑金衣裳的衣摆,片刻终于吐出声音来:“要养的话,初期自然是要先让大人吃得下东西。微臣这般看着,大人多少有些厌食,什么东西都不想吃、吃不下。”</p>

  “又不是女子怀孕,怎么会吃不下东西?!”皇帝咂嘴。</p>

  贲温纶轻叹一声,“皇上,大人应该是自己心里有个坎,才吃不下东西。微臣为大人检查口腔时,他的乳蛾肿得有些厉害,还有些许血丝,看着倒像是曾经出血过……”</p>

  皇帝眉头皱得厉害,“你只管开药,什么东西好,就拿什么东西给他吃!朕那私库里还有两株千年的人参,可护心神,朕让禹乐拿给你,你给他入药了。”</p>

  贲温纶望着瘦得脱形的人,轻声禀道:“千年人参大补,微臣分多次为大人入药。只是眼下,还是要让大人一日三餐按时吃饭,能多吃一点便吃一点。”</p>

  “你看着办就是了。”皇帝挥了挥手,目光又落在了睡着的人身上。回头把贲温纶打发了,皇帝看着许久,把他围在眼睛上的黑色布帛解开了。</p>

  这一双眼睛,太过明亮了。把人囚在深宫之中的第一日,自己因为他眼里的似乎是未死成的怨恨和痛苦而愤怒,因此蒙上他的眼睛。</p>

  眼不见心不烦,可是现在没见到了也烦,不如不再惩处他。</p>

  皇帝亲自系上去的遮眼睛的黑布,就是贲温纶来诊脉也不敢取下来。这会子,皇帝解开了他亲自系上去的黑布,解开他眼睛的束缚。</p>

  沈奇文手上的镣铐已经给解开了,可是就算是双手得了自由,他也不敢把就是动动手指就能解开的黑布给解下来,他只能被动的接受皇帝带给他的痛苦和束缚。</p>

  沈奇文逃避的,恨不得自己永远陷入黑暗。</p>

  只是黑夜总有转入晨曦的时候,黑暗也有尽头。</p>

  沈奇文从似乎永无边的炙热中寻得了一丝冰凉,那冰凉在转瞬间让他得到了挣脱无边痛苦的救赎,他缓缓睁开了眼睛。</p>

  没有以往眼睛被束缚的感觉。沈奇文奇怪地皱了皱眉,又眨了眨眼,混沌地辨认睁开跟闭上的感觉,又确定了自己的眼睛的确是睁开的。</p>

  只是眼前一片黑暗。</p>

  他动了动手指,似乎是想抬手摸一摸自己的眼睛,可是没有力气,只能作罢。</p>

  奇怪。沈奇文想,自己该是在做梦吧,双手的手腕的冰凉似乎没有了,连眼睛上的束缚的感觉都消失了,原来是美梦。他弯嘴笑了笑,有些凄然,如果是美梦的话,何不干脆让他再梦到好一点,能见得到明月、能不在这深宫……</p>

  他又缓缓闭上眼睛。</p>

  除了一瞬的错愕之外,他的目光跟情绪没有什么起伏。</p>

  只是殿中灯火通明,皇帝坐在他旁边,在他睁开眼睛的一瞬便倾了身子看他,他却毫无感觉,目光没有一丝波澜地又闭上去了。</p>

  被明晃晃地忽视了。</p>

  皇帝的脸色从惊喜到愤怒又到疑惑。</p>

  他这是什么反应?</p>

  没有手上的锁铐,也没有黑布遮挡,竟然丝毫反应都没有?!</p>

  皇帝欺身上去,压得那人惊恐得睁开眼睛。</p>

  沈奇文被重物压得险些一口气上不来,他瞪大眼睛咳嗽起来,脸一下子就涨红了。</p>

  他瞪大眼睛也看不到什么东西,却也知道是皇帝,于是轻轻呼吸平缓自己疼得厉害的前胸,未做任何反抗。</p>

  皇帝满意他的识相,嗅了片刻皂角夹杂一股只沈奇文身上特有的香味,他更满意了,扬声往外边喊了一声:“传膳。”</p>

  烛光摇曳。</p>

  皇帝勾着他的下颌抬起来,说道:“太医说你这回生病,是因为素日里吃得太少的缘故,朕早些时候就让人做了你平时爱吃的,等会,你可要多吃些。”</p>

  沈奇文不回话,也不做反应,只是半垂着眼睛,</p>

  他看不到任何东西,眼前一片漆黑。</p>

  皇帝这悠然的态度,肯定不会是在黑漆漆的环境中。</p>

  又不开口了!皇帝皱眉,想要刁难他的。可是转念想想,人大病初愈,不好给太大的压力。</p>

  于是压着脾气没发。</p>

  只是事实证明,皇帝的脾气压抑了的结果只会是更严重的雷霆震怒。</p>

  沈奇文将自己往后缩了缩,呕出的秽物弄脏了他自己身上的衣裳,他也未看,只是盯着虚空中的一点,不知所措。</p>

  皇帝手上也沾了秽物。</p>

  沈奇文才吃了两小口汤羹,竟然就摇头不吃了!</p>

  才因为贲温纶的说的需要注意的,皇帝纡尊降贵地喂着他吃,哪里想得到这人吃了两口就变成这样了!</p>

  皇帝脸色都变了。</p>

  从惊恐地跪地的宫女手上拿过帕子,皇帝把手上沾到的一点秽物擦去,然后丢到地上。</p>

  沈奇文毫无防备,被扯了前襟拖着往前,他害怕地将自己缩了起来,甚至已经做好了挨打的准备了,他半垂下着眼睛,等待着疼痛的降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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