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考跟监官在贡院里有可以住的厢房。</p>
沈双玉跟文太傅去了木厢处转了一圈回来，就没回明远楼，而是直接往厢房去了。文太傅慢悠悠走在前方，沈双玉依旧保持着落后半步的状态。</p>
夜如水凉。</p>
文太傅微微仰头，看着一轮明月，轻声说道：“老朽曾经说过，你败在是女儿身，如今看着，倒是老朽错了。”</p>
沈双玉抬头看了老者的身影一眼，又垂下头去，“老师怎么又说此话？”</p>
“女子也可为官。你啊，生在明君盛世，也是幸运了。”文太傅笑了笑，深深看了她一眼。</p>
沈双玉把文太傅送到他的厢房去，转出来，回了监考的院子去。</p>
一个小院子住两个监考。沈双玉是跟右丞相住在同一个院子，她回院子时右丞相还没回来，倒是一直守着房里的雪清在，明一也已经回来了。</p>
沈双玉不必他侍奉，直接让名字下去休息了。</p>
明一知男女有别，也只是送上一壶热水，然后就退下了。</p>
房里简单的有张床榻，再有一张桌子两张椅子，桌上燃着的两个烛台，就再没有别的东西了，连床榻的幔帐都没有。</p>
雪清为自己更衣的时候，沈双玉忍不住勾起嘴角，道：“难为你暗卫出身，竟还跟着禄雪她们学了这伺候的一手本事儿。”</p>
想到自己从前可从未伺候过人，如今不说娴熟，也勉强够用。雪清自己也忍不住笑笑，又道：“伺候主子那是应当的。”</p>
沈双玉伸手从脱下的官袍上取了荷包，拆松了荷包，把里头的红梅簪子慢慢抽了出来。看了两眼，便把簪子顺手丢在床头。</p>
因为天气转凉，禄雪担心沈双玉夜里受凉，特地多准备了为她两件披风和一床被褥，还特地给雪清也准备了被褥。</p>
只吹熄了一盏灯，雪清又把另一盏的灯线剪小了些，屋子里暗了不少。</p>
沈双玉已经洗漱罢，便躺下了舒展身体，浑身舒适不少。翻了个身朝着里头，闭上眼睛便准备睡觉。沉默两晌，她又翻身朝向外，借着微弱灯火，摸到了方才被她顺手丢在床头的东西。</p>
曾经戴在她身上，又曾经归还其主的东西，又兜转到了她的手上。</p>
这东西其实并没有很精致，自己初拿到手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东西只是华贵，却少了宫中司珍局女官出手该有的精致跟一丝不苟。银护上一圈米粒大小的五色宝石装得都有些粗糙，就是一个本是外行的人尽力地做出这东西。</p>
沈双玉侧着身，将东西放在视线里的烛光之前，如今仔细端详，还是不觉得这个东西哪里不好。</p>
为什么呢？以今日自己的身份跟立场，应该嫌弃才对啊。沈双玉疑惑得很皱眉又侧着身，继续接着烛光端详。</p>
是真的有些粗糙，有两点宝石都歪了。可是这两点宝石虽然歪了，可不仔细看都不会发现的。她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这么小的宝石一点点装上去需要费多少功夫么，他又是那么不喜欢做这种细致活的。这么个簪子，要多少功夫么？</p>
雪清已经坐直了身子了，她挑着一边眉头，十分诧异地看着主子脸上是难得露出的纠结之色。</p>
主子露出的左手手腕，在烛光下显得十分莹白，一点瑕疵都没有，有如璞玉。各色的宝石圈起的簪子在主子手里，也沦为陪衬。</p>
见自家主子看得一个簪子看得实在认真，雪清忍不住问道：“主子，属下再把烛火点亮？”</p>
沈双玉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把手上的簪子压在被子上，抬眼看向雪清，眯着眼睛稍显失态。她咳了一声，道：“你怎么还没睡？”</p>
雪清就睡在床边的地上，这会子正坐起来，被褥褪到了腹部。</p>
雪清道：“主子未睡，属下怎能先睡？”</p>
沈双玉再度咳了一声，将手里的簪子塞到枕头下边，故作镇定道：“这就睡了，你也赶紧睡吧。不用等着我的。”</p>
雪清只道是有些主子这模样有些不对，却不知哪里不对，歪了歪头，奇怪地提了被褥躺下去了。</p>
沈双玉深深呼吸，翻身朝着里头。</p>
闭上眼睛就是那个梅花簪子。</p>
再度睁眼，昏黄的烛光轻轻摇曳，似乎连带着她的心思都摆动起来。</p>
他说一想起，就会痛。</p>
沈双玉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的手正抚着自己的心口。他说，一想起往事就会痛。</p>
他并不是说“忘记”了，而是说一想起就会痛。他是有去想的，若是真故意忘记自己，也没必要去想，再惺惺作态吧。</p>
他那么骄傲的人，如果是要当作不记得自己的话，那大可直言与自己没有半点关系就好。而且一两人青梅竹马长大，对对方的了解，他若直言要与自己断绝关系，那自己绝对会成全他。</p>
他这般拖泥带水的，不像是他的做派了都。</p>
沈双玉眼睑半开，看着烛火照过来打在墙上的光影，拇指轻轻摸着食指指腹。</p>
难道是失忆了吗？</p>
还是……</p>
真病了？</p>
可是病了也不至于是整个太医院都诊不出来吧。</p>
赶明儿问一下于和，于和医术已是出众，没道理真有什么毛病诊不出来啊。</p>
沈双玉闭上眼睛已经放空了思绪就是睡不着。再度睁眼，食指在褥子上轻刮。强迫自己不再想那个人，仔细想想今天的事情。</p>
“雪清。”沈双玉翻身朝着外边：“我让你们多盯着些宫里的动静，你们没见着有不同寻常的人出宫？”</p>
“不同寻常的人”指的便是奇怪的出宫了。正常出宫都是走着出来的，到了宫门口都是步行出宫，还得叫御林军查一遍的。</p>
除了宫里头的贵人以及王爷等亦或者是簪缨世家中以当家人的存在之外，都是要在宫门停顿的。</p>
雪清果真还没睡，一下子翻身坐了起来，摇头道：“今儿进贡院之前，也没有任何皇宫那边的消息，入了贡院，属下就不知道了。”</p>
“肯定不会是今日入了贡院之后事儿了。”沈双玉道，否则邹仆射跟李尚书也不会已经知道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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