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不知，臣说的话，皇上半点不记得，可又凭什么要臣记住皇上说的每一个字？臣也没做卖国求荣之事，皇上没必要钝刀子割肉如此折磨臣，真看不惯臣，大可赐臣一死！”</p>
沈奇文惨笑着，他实在不明白自己当初鲜衣怒马，怎么就落到今日这般田地。</p>
皇帝闻言眯起眼睛，手上的力度也加重了些，脑海中忽然浮现一个念头，手里的青丝就是他的脖颈似的，这般攥紧，他便跑不得。</p>
从前一看到沈奇文这人，皇帝便为其肆意的光芒所吸引。可是如今沈奇文性子大变，已是一直收敛低调了，他却喜欢上他隐忍的模样。这么一个进了心里的人，惨笑印在皇帝眼中，便成了一把刀子，割着皇帝的血肉似的。</p>
好歹皇帝还有几分理智，只见他忍着怒气沉声道：“把话说清楚。”</p>
“皇上还要臣说的如何清楚？”沈奇文止不住颤栗，不知自己双目皆红，像是一只被猛兽围猎的兔子。</p>
皇帝看他情绪不对，便松开了他的头发，将人圈在怀里，“你不说，朕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什么？”</p>
残枝败叶留伤悲，皇帝心想，这人当初惊鸿，如今被自己圈在怀里，连吃住都自虐般的清贫，自己多少也该给几分恩赐疼惜的。</p>
沈奇文将指甲狠狠刺入掌心才勉强找回几分理智，可是被人圈在怀里，他只是更加气急。可是面前的人是天子，纵是他气急了也不能伤其分毫的。</p>
沈奇文费力想要挣脱，却是挣不来，泄了气般闭上眼睛，许久过去，才喃喃自语地说：“祸不及妻女。”</p>
离得近，皇帝听得清楚。</p>
是在怪自己给沈双玉赐婚了？</p>
皇帝吁气，“康王是个好的。”</p>
“皇上杀了我吧。”沈奇文痛苦道。</p>
“就因为朕赐这个婚？”皇帝眸光逐渐变冷。</p>
沈奇文咬牙，他听不得皇帝这么轻描淡写，他看重的人、看重的东西，在皇帝看来是那么不值一提。</p>
“皇上不觉得自己很卑劣吗！”沈奇文定定地看着皇帝。</p>
“朕卑劣？你胆子愈发大了！”皇帝脸色不甚好看。</p>
“臣若是胆子大，就该真死在平城！就该在暴仕来的时候一头扎进海里！”沈奇文来气，扯着疼痛的嗓子呐喊。</p>
皇帝没忍住，居高临下地扇了沈奇文一巴掌。</p>
脸被扇到一边，嘴里冒出的血腥味十分反感。多说无益，沈奇文闭上眼睛，不愿多说。</p>
后果便是皇帝又发了脾气，因为沈奇文的不知好歹、因为他的执拗和顶撞，他没忍住发了脾气。</p>
沈奇文回沈府的时候人已经爬不起来了，脸上被皇帝扇了一巴掌，俊美的脸庞高高肿起。</p>
管家见着人大惊，连忙招呼了下人去接人。</p>
送人回来的宫人不似从前的客气有礼，倨傲又自认十分了不得地指点：“沈大人可真是了不得，顶撞皇上。啧啧……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啊！怪不得啊！今儿早上，另一个沈大人才被罚跪了，这才到傍晚，这个沈大人就又顶撞了皇上。”</p>
“什么意思！”管家眉头皱得可以夹纸张了。</p>
“什么意思？”传话的宫人笑笑，“字面意思啊！皇上可说了，沈大人病重需养病，再顶撞了皇上，便罚降官，闭门思过。至于降什么官儿，不过可是说了，沈大人这性子又臭又冷，去太仆寺或许最好！哎哟，现如今说这话可还是早了，再过两日就有分晓了。”</p>
“胡说八道！”管家跟着沈奇文许久，多少知道一些内幕。他家大人以前生病，皇上甚至夜里微服出来探病，一连数日，他没法相信皇上会下这样子的命令。</p>
太仆寺是什么地方！太仆寺掌马政，那干的是又苦又累又脏的活。他家大人金榜题名、纵马冠花入朝，怎能去太仆寺那种地方！</p>
“胡说八道？哎哟，咱家搁这儿胡说八道又什么用？得了得了，回宫吧，在这儿待久了，没得晦气。”宫人拍拍袖子，睥睨地看了一眼被下人抱着的沈奇文，冷哼一声。</p>
管家看着宫人扬长而去，又看看自家大人的模样，心疼得不行。</p>
天气炎热。</p>
沈双玉醒来时候，一是觉得头痛，二是喉咙疼得好似有刀子割过。</p>
房里点着烛火，外边的天是灰暗的，房里的烛火轻轻摆动，连带着屋子里的影子也摆动。</p>
喻如趴在她的床前，定定地看着她，看她醒来，惊喜地竖起脑袋：“小姐！您醒啦！”</p>
沈双玉头疼欲裂，伸手去按着自己脑袋，没曾想摸到了六出。小猫儿就在她的被褥上，冒出脑袋看着她，被她手掌一扫，小猫在被子上转了一圈，滚到她的左手边。</p>
“什么时候了？”沈双玉缓缓问，她摸着六出的身子，一时也没想起来。</p>
“快鸡鸣了。”喻如吸了吸鼻子。</p>
沈双玉才看到她眼睛通红，“我睡这么久？”</p>
“都快一日了都！小姐您快急死我了！”喻如急道，“奴婢给您倒点水。唉，姐姐你来得正好，小姐醒啦。”</p>
沈双玉“嗯”了一声，便见得禄雪送了水过来。</p>
喝了两杯温水，沈双玉才觉得喉咙舒服一些。</p>
“小姐怎的会被皇上罚跪？昨儿那么大的太阳！”禄雪的声音也闷闷的。</p>
沈双玉喝完水又躺回去，真是浑身酸痛，风轻云淡地说道：“就那些事儿。”</p>
沈双玉摸着因为她醒来就醒来的六出。</p>
“奴婢给您膝盖上过药了。”禄雪说道：“今儿不用上朝，小姐要不要再睡一下？等天色大亮了，奴婢再请您起来用早饭，可好？”</p>
沈双玉转头看着她们二人，“睡久了浑身痛，伺候我起身吧。再把凌邑给喊过来，我有话问他。”</p>
禄雪道：“小姐洗漱后再召见凌邑罢。”</p>
沈双玉又“嗯”了一声。</p>
跪久了真是伤膝盖，沈双玉忽然觉得自己自打进京，膝盖三天两头地重伤。这会子稍微动一下都疼得跟针刺骨一样。</p>
喻如便说道：“奴婢先去取水，也去跟灶房那边说一声，让他们赶紧准备早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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