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双玉从寿延寺回到宅子已经是日落西山的时候了，疲倦坐在石榻前休息。</p>
没过多久，羿四回来了。他一回来就来见沈双玉了。沈双玉见着他，止不住往他手上看，实在是因为六出的爪子实在锋利，羿四手上的抓痕一道一道的，血珠还止不住往外渗。</p>
羿四是跟着一道去寿延寺的，跟在她们身后回来，带来了她们离开以后寿延寺的情况。</p>
那两个跟男子在厢房里颠龙倒凤的女子，的确是真王侧妃带去的人。也不知怎的，二人居然会在厢房里做这种事情。可是二人又是真王妃赐给她的人，于是真王侧妃“悲痛”之下，不好直接出发她们，就只能带着两人回王府去，留着等到真王妃去处置。</p>
至于是不是真的悲痛，已经没有人去在意了。只知道真王妃识人不清，丢的是真王妃的脸。</p>
后日就是第一日上朝了。</p>
官服今日宫里来人给她送来了，还有一顶跟如今朝中唯一一个女官、宇文端雅一模一样的乌纱帽。乌纱帽是比男子的更加高一些，不过是需要将头发束成一个包发发髻的。</p>
只需要用一根簪子别住就够了。</p>
来送东西的宫人一脸谄媚，连门房的小厮都看得一清二楚，拿了赏赐的银钱又说了一筐子好听话，那态度让人恨不得再给他些好处。</p>
五日之期，在正式入朝之前，沈双玉再次出门去看沈奇文。沈奇文的病还没好，已经停了许多日早朝了。</p>
可是沈奇文依旧不见，是以身子不爽为由。沈双玉不由得奇怪，什么病这么多天了还不好。于是让人暗中去调查，结果，暴仕竟还在沈府。为了不惊动皇帝，沈双玉只能作罢。</p>
却说，真王侧妃那日从寿延寺回府，正好在府门遇着了刚回府的真王。因着侧妃脸色不好，真王便多问了两句。</p>
侧妃只说是累着了。可是这次跟着的人从后边跟着进来，被压着进来的两个丫鬟映入真王眼中。侧妃一脸为难，竖着真王莫要管今日的事儿。</p>
可真王见她就是受委屈的模样，哪里真能不管？侧妃想来柔润，对自己又是无有不应的，着实让人心疼。于是在她要去给真王妃请安的时候，真王就一道过去了。</p>
真王妃见得她毫发无损地进来时候，脸色微微变了，不过旋即就恢复正常，笑着亲自跟侧妃道了谢。</p>
实在是因为真王在，侧妃好一会都没敢说那两个丫鬟的事情。真王第一次先提起的时候，她打哈哈过去了，第二次提起，她就只能说了。</p>
但这说自然也是有讲究的，自然不可能全部照实说。说一半，留一半。</p>
沈双玉恰好去祈福，恰好在竹林相遇……一直说到两个丫鬟不知廉耻地在寺中厢房内与男子颠龙倒凤……侧妃小心翼翼地看着真王妃的脸色，双手紧张地扭在一起。</p>
勉强坐在石榻上的真王妃脸色变了变。</p>
侧妃见此，连忙起身，惶恐道：“王妃息怒！她们想来也不是那种放荡的人，肯定是另有隐情。只是在寺中，臣妾赶到的时候，围观之人已多，又不知为何，百姓情绪激动，非说里头的人就是臣妾，沈大人为臣妾说了两句，那些个百姓的言语更加难听。臣妾一时生气，没能将此事做得更周全些。”</p>
真王妃掀了掀眼皮，还没出声，就见真王怜惜地拉着侧妃的手，令其重新坐下。而侧妃则是朝真王看了一眼，然后就顺从地坐下，又相视着别开眼睛。就二人的模样，可见恩爱。不知道的，该以为侧妃才是正统吧！</p>
“这又怎能怪你？那两个丫鬟不守妇道，品行如此！人又是王妃给你的，也并非从小跟着你的，实在是与你没什么干系。”真王如此安抚道。</p>
侧妃小心看了真王妃一眼，自责道：“可是，这也都怪我！王妃将两个小丫鬟赐给我，这是王妃对臣妾的照顾，可是臣妾却没能照顾好两个丫鬟，叫她们在外边出了事……”</p>
“都是奴才伺候主子，哪里有主子照顾奴才的道理？”真王沉声道：“你莫自责，王妃是识大体的，并非你的错，她也不会怪你。”</p>
真王妃如今太瘦了，脸色一沉就看得十分明显。她自己也知道如此，只能忍着不满，保持从容。瞧着二人卿卿我我，可只能压下心头的不甘，连忙点头，道：“王爷说得没错！两个蹄子品行不端，做这种没法没天的事儿，与你无关！如今她们是你的人了，要如何处置，自然是你说了算！”</p>
侧妃垂了垂头，似乎是想了一番，又抬起头来，试探道：“二人做了如此事情，被那么多百姓见着，又被沈大人遇着了，甚至还有一位御史夫人。已是沸沸扬扬，只能重罚了。臣妾以为，不如重重惩罚一顿，叫她们受着皮肉之苦，再遣出王府去？”</p>
她赐下去的奴才，如此惩罚其实也是在打自己的脸。可眼下……真王妃微笑着，道：“侧妃是为仁慈。”</p>
真王却是道：“赐死。”</p>
“赐死？”侧妃错愕着，匆忙看了王妃一眼，又拉了拉身边真王的袖子，道：“王爷，赐死的话未免太过了……”</p>
真王拉住侧妃的手，问询地正视着真王妃，“王妃以为呢？”</p>
沈翊燕有一瞬的错愕，接着扬起唇角，道：“王爷说的是。那就赐死吧，把尸首送回各家里头，再给一点银钱，这事儿也算是咱们王府开恩，不祸及家人了。”</p>
“王妃身子不好，这事儿就你去办吧。啊，一些事情，王妃不如也交给侧妃做，你也好省省心。”真王道。</p>
“……”真王妃错愕地扬了扬眉头，“不知王爷说的‘事情’指的是什么呢？”</p>
见得她还这般装傻充愣，真王忽然有些火大，直接道：“自然是管家之事。”</p>
真王妃不语了，定定地看着他。管家之权乃是当家主母的权利，是当初亲聘的时候承诺的“托付中馈”，是正妻才能有的！</p>
这会子，是要踩着她来抬举侧妃吗！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脸色已是难看。</p>
真王面上带着隐隐的笑意，他的指尖在旁边桌上点了点，轻声道：“百姓向来胆小，这次竟然胆子这么大。不知从哪里听得是侧妃品行不端，就非要见得人不可？本王对此颇为惊讶，或许应当查一查，毕竟这实在是太反常了。”</p>
侧妃方才说了，那些百姓竟然非要见着侧妃不可？有可能吗？正常百姓遇着这种事情唯恐避之不及，怎么会反而往上凑？</p>
事出反常必有妖。</p>
“毕竟侧妃是为你去寺中祈福的，不如王妃来为侧妃做主，查个清楚吧？”真王笑盈盈的。</p>
沈翊燕忽然意识到他在对自己的手段不满，她扯了扯嘴角，事情虽然没有明着摊开了，可是真王已有怀疑，甚至已经对自己不满了，非要自己退让不可。</p>
扯起的嘴角带了几分清醒，这不是沈钰，二人能够共同使计策去对付的人，而是一个对真王仰慕而“柔弱不能自理”的侧妃！</p>
虽然“柔弱”不一定是真，可跟沈钰不同一定是真！不一样。</p>
她不语，神情逐渐冷下来。她出身名门沈家，一个州同之女就想把她压过去？把她的身份放在哪里了？倘若松了口，日后肯定是要爬到她头上耀武扬威的！</p>
真王因着她的态度而不满，仿佛自己这么做是对不起她一样。他淡淡笑了笑，“王妃是对本王的话有什么意见吗？”</p>
“王爷以为呢？我连王府都管不了，传到我父亲母亲耳朵里，该想我是不是病入膏肓了。”沈翊燕冷声道。她深知中馈是不能交出去的，否则今后皇室中甚至京城的圈子里，那些人都不知道该如何嘲笑自己呢！出身名门世家，又是王妃正室，被一个州同嫡女压过去？要是这事儿定了，她日后都没法在京城立足了。</p>
沈翊燕这么一说，真王也记起她的身后是沈家，于是放缓了语气：“本王以为，王妃的身体要紧，你若是太劳累，本王也会心疼的。”</p>
沈翊燕气得胸口闷疼，可也没发脾气，笑笑道：“王爷记挂，臣妾感动。只是上回回娘家的时候，母亲还特地问了几句，生怕臣妾没能为王爷分忧解难。”</p>
沈翊燕上回回娘家是为了什么，真王清楚得很。</p>
去给他要钱去了！为了他贪下的杭州赈灾之物和侍卫的抚恤金，出了大头的银钱。</p>
他要十几万，沈翊燕给他带回来了二十万两。而他此番，可以估量的就赔了二十五万两打底，还损失了几十个暗卫，暗卫的价值可就是不可估量的了！</p>
要不是沈翊燕，他这番不可能这么快缓过劲来。</p>
扪心而问，沈翊燕的确帮到他了。</p>
真王看了看沈翊燕，又转头看了侧妃一眼，笑道：“王妃体恤本王心切，本王才是感动。本王的意思也只是想让王妃多多休息。那就这样吧，王妃若是需要，侧妃要多帮忙。”</p>
侧妃忙道：“这是应当。”</p>
沈翊燕微微一笑，“妹妹惯是贴心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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