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着众人的面儿，被自己的亲祖母下了面子。直接让自己这个新晋的王妃毫无脸面可言，真王妃觉得再如何沉稳的人，也没法做到面不改色的。</p>
她变了脸色，有些眩晕，脸色分明化得很好的胭脂像是凝固在她面上的面壳。</p>
她的丫鬟连忙来扶住她，却不敢出声说什么。</p>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上边的太后跟沈老太君、真王妃斗法，那就是神仙打架，未免遭殃，没人敢在此时掺和一脚说什么话。</p>
还是晋王妃出声，将真王妃从这难堪的泥沼中解救出来。晋王妃给其侍女使了个眼色，让她上前去帮忙，将真王妃扶过来。</p>
沈双玉手肘搭在桌沿，指尖勾着桌面上的酒杯，她不疾不徐地看过去。只见晋王妃起身，是要做这个打破僵局的人吧……她意味不明地挑了挑眉尾。</p>
“老太君的心情，本王妃能够理解。放眼京城，曾是沈姐姐一人出彩，才华横溢名声震京城，彼时本王妃还在想，沈姐姐究竟有什么是不会的。”晋王妃含笑对着沈老太君，在其眯着眼睛不语的时候，感到来自沈老太君的威严压迫了，她还是继续说下去：“曾有幸同沈姐姐聊过话，叫我印象最为深刻的，便是：我问她，怎能把事情做那么好。沈姐姐答：‘只在有心去做’。”</p>
“再难的事情，只要有心去做，就能做完，一次不满意，那就做第二次、第三次……也总有做好的一次。”这是沈钰当初的原话。</p>
而这个道理，是所有世家女子都学的。</p>
也有许多人学过这个道理，而只有沈钰能做到名动京城。归根到底，其实并非沈钰只有心去做，更重要的是她自己聪慧过人，许多东西一学就会。</p>
晋王妃轻轻叹气：“真王妃这番也是‘有心’，因为是给太后娘娘的贺寿礼。太后娘娘，据孙媳所知，真王妃为了完成这副绣品，就是月子里也挑灯去做呢。”</p>
沈老太君既然不满别人说真王妃绣功出众跟她的教导有关，那她就顺着沈老太君的意思，真王妃并非绣功出众，而是贵在她对太后有心。如此，就满足了众人了。</p>
坐在对面的王家夫人一颗心都揪起来了。女儿这般口无遮拦地当着沈老太君的面儿提起她的禁忌，还为真王妃说话，就是下了沈老太君的脸面，实在是不妥。</p>
沈双玉好笑地收回目光，心道这个晋王妃的确会说话，还知道顺着祖母的脾气来，夸着沈钰，提醒祖母她跟“自己”的关系不错，还给了众人台阶下。</p>
沈老太君被顺着说，也就只淡淡看了晋王妃几眼，转头看向太后，心道自己方才对太后也太不客气了，今天可是她的千秋！罢了。</p>
“太后娘娘，你这孙媳妇巧舌如簧，日后你可是得多多让她到你身边侍奉，可是能跟你说话解闷、讨你欢心的人了。”沈老太君如是说道。</p>
她这般说的“讨你欢心”，也没人觉得是对晋王妃失礼，因为“讨太后欢心”本就是值得费心的重要事儿。</p>
太后哼了一声，道：“孙媳妇是哀家的，你眼红也无用。哼，说得这般冠冕堂皇，你自己说，哀家几次召你入宫了，你都以各种理由推脱，连同哀家解闷说话你都不乐意！实在可恶！”</p>
太后娇气的一面直接摆出来了，还是当着众人的面儿。就好像是在撒娇的女儿家——对沈老太君！</p>
也让人心中震撼。</p>
震撼着太后对沈老太君的态度！在太后心里，沈老太君的分量究竟是多重啊？沈老太君方才顶撞，太后没有计较不说，还得别人找台阶来下，而沈老太君才稍微示弱，太后立即就顺着沈老太君的意思往下走，半点火气都没有地撒娇了？！</p>
太后是慈祥，可不是没有脾气。</p>
虽然众人都知道太后对沈老太君好，可没想到是这么好！</p>
见怪不怪的，有稳坐上位的皇后，另外就是坐在宴席中间的沈双玉了。</p>
气氛一下子松懈下来。</p>
晋王妃也松了口气，连忙趁着机会说道：“这可就是沈老太君的不是了！沈老太君还是要多进宫陪陪太后娘娘。您二人的关系可是令我们这些小辈眼红的，都视之为标榜的。孙媳陪太后娘娘是应当的，可是太后娘娘最想的还是让沈老太君您陪呀！您说是吧，太后娘娘？”她故意向太后眨了眨眼，串供串得“明目张胆”！</p>
十足的狡黠！</p>
可又分明是女儿家的娇憨。谁都说不了她不好还是怎的。</p>
“晋王妃深得我心！”太后朗声笑道，又“挑衅”似的看向沈老太君：“沈老太君此后可得多进宫了。”</p>
众人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就等着她回答！沈老太君无奈一笑，松口道：“只要太后娘娘闲适了，要臣进宫，臣自当进宫。”</p>
这家伙难得松口，太后也见好就收，“这可是你说的，这么多人听着呢，容不得你此后跟哀家抵赖。”</p>
“是。”沈老太君好笑。</p>
有了晋王妃，向太后献礼的环节才得以继续。众人虽然嘴上不说，可是今日一举也让众人知道晋王妃会说话、会做事，这事儿办的滴水不漏。尤其是皇后，对晋王妃这个嫡出的儿媳又更满意了几分。</p>
沈双玉对晋王妃也有所改观，这个女子做事的确厉害。</p>
而这番闹剧，就只有真王妃成人笑柄了。</p>
沈双玉的面纱正好遮去她的嘲讽笑容，她不疾不徐地转头，看着一身不适的真王妃。</p>
真王妃接过方荣，眉头紧蹙，许久都是垂着头的。孩子应该是不哭不闹，不知怎的，孩子就不舒服地左右挥着小手了。</p>
沈双玉收回目光，将六出捞在手上，借着芍药的搭手起身，无言地往外走。</p>
“姑娘，咱们去哪里！”芍药见是等在这里头的宫女似乎都看向她们，浑身不自在，连忙低声询问。</p>
沈双玉转头看她一眼，且没说话。</p>
有宫女迎了过来。</p>
“姑娘，需要奴婢侍奉吗？”宫女问道。</p>
沈双玉道：“更衣。”</p>
宫女了然，便引了她们出去。</p>
华水宫中后边有数个房间。宫女引了她们到右侧第一间，然后说道：“姑娘，这是净手房，隔壁这一间是可以稍作休息的房间。您若是需要休息或是整理衣裳的，可以到隔壁的房间去。”</p>
沈双玉道了谢，又道：“这边不用你伺候了。”</p>
宫外的小姐们大多有伺候的丫鬟，并且宫中的宫女也不知道是否能够信任，所以都不会用。宫女不疑有他，行了个礼便退开了。</p>
净手房中有一面四扇的屏风。</p>
沈双玉抱着六出就要走到屏风后去，芍药跟在后边。</p>
沈双玉道：“不用过来。”</p>
芍药问道：“姑娘，不如将六出给奴婢先照顾一下？”</p>
沈双玉在屏风旁边停了一下，她说道：“不必了。”</p>
芍药皱了皱眉，“姑娘，那可就会太不方便了。”</p>
沈双玉微微一笑，走到屏风后边。</p>
芍药还想说什么，忽然感到后颈一疼，眼前是潮水般奔涌而来的黑暗。她的身子软了下去。</p>
因为几乎所有个人都在华水宫的正殿里，所以伺候的人也多在那里头。且这后面是需要隐私的地方，所以就只有不时走过的宫女。</p>
沈双玉到了隔壁的房间。</p>
房间里也有一扇屏风，沈双玉抱着六出走到屏风后边，坐在贵妃榻上。</p>
六出在她的腿上蠕动身子。它相比于在画楼时候，好像又大了一点，身上的肉多了一些了。</p>
沈双玉摸着它的肚子，微微一笑。</p>
因为房间里是供人休息梳洗的，所以在房里梳妆台上有一面镜子。此时光线正好，又因为照到屏风之后，光线变得有些朦胧。</p>
沈双玉看着镜子中自己的容貌，眼中流露出几分厌恶，倏然觉得陌生极了。</p>
外面已经有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走来。</p>
从华水宫正殿走出来，到后边的房间来，首先到的就是净手房，再接着是沈双玉坐着的这间房间。</p>
“荣儿哭得那么小声，肯定是饿的都没有力气了，还不赶紧去喂他！真是非要惹本王妃生气嘛！”沈翊燕低吼道。</p>
声音就在门口。</p>
沈双玉讽刺地笑笑。</p>
再接着，沈翊燕又道：“去那边去！本王妃要安静待会，素雪，你进来伺候。”</p>
再接着，就是房门被推开。</p>
沈双玉脸上的笑意深了深。</p>
沈翊燕气冲冲地走进来，开口就是咒骂：“老不死的！难道我就不是她的孙女嘛！沈钰都死了那么久了，她处处维护那个死人有什么用？当着太后的面儿下我的面子，下沈家的面子，我瞧她就是病的不轻了！疯了她！”</p>
“姑娘！您小声点！隔墙有耳啊！”素雪劝道。</p>
沈翊燕气得涨红了脸，她往里头走了两步，离屏风还有几步的距离，许是因为在气头上，尚且没发现什么不妥。</p>
“隔墙有耳？谁要是敢出去胡说，看本王妃不杀了她！”沈翊燕咬牙切齿，她指的是隔壁房间给方荣喂奶的奶娘。</p>
“杀？像杀我一样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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