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王扯起嘴角，看向在自己身前行礼的女子。</p>
一个从杭州来的女子，怎么可能会是自己亲眼看到过尸体的沈钰呢？自己也真是，竟然一时给想岔了。</p>
他扬起唇角，使自己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他微微俯**子，伸出两只手去扶她：“沈小姐不必多礼，快快起来吧。”</p>
沈双玉却是抱着转醒、缓慢睁开眼睛的六出，稳稳地起身，仿佛没看到真王伸出的手。</p>
沈双玉站起来，身材高挑，面对面站着，额头已经到了真王的下颌处。梳着云鬓，更显身材窈窕。</p>
方才还就心中不断安慰自己的真王又惊了一下——太像了，这气质也太像了，只是比从前只是高贵不可侵的沈钰更多了几分冷漠。</p>
他不免生出几分恍惚，稍一不注意便失了神。</p>
沈双玉知道他恍惚的原因，故作不知，问道：“王爷，这是怎么了？若不是民女这番打扮有何不妥？”</p>
她也惊讶于自己竟能够这般平静地同真王说话，可就是心如止水。</p>
对着一个刚见面的女子几次恍惚，盯着对方看不移眼，可算是失礼。</p>
真王连忙回神，掩饰一般地咳了两声，摆手道：“不不不！本王只是一时想起了一位昔日的朋友——因为实在是太像了。”</p>
沈双玉莞尔一笑，说道：“这话……民女也从明王殿下口中听过呢。这般想来，两位殿下口中的那位女子应当是同一人了？”</p>
真王一愣，旋即认真地点点头，“是。”</p>
沈双玉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可惜没福气。”</p>
“什么？”真王又愣住。</p>
沈双玉解释道：“民女听明王殿下说，那女子曾经是真王殿下的未婚妻，却在成亲之前暴毙了。”</p>
“啊。”真王恍然她说的话，点点头，又觉得不妥，摇摇头，“没想到明王会跟你说这些话！唉，罢了罢了，今日沈姑娘刚进京，便不说这些了。父皇得知沈姑娘今日进京，叫我跟赵大人来接一接，时候也不早了，咱们进宫去吧？”</p>
他总觉得沈双玉有哪里奇怪。说完这话，他就目不转睛地看着沈双玉，想从她身上看到一点进宫前的紧张。</p>
皇宫大内，那是天子居住的地方，谁第一次进去不会紧张啊？更别说是一个平头百姓了。</p>
可是，沈双玉却是平静，甚至眼睛眨都没眨一下，便应下了：“那便走吧。”</p>
说着，她作势要转身回马车，侧身的时候看到了赵尚书，微微欠身行了礼，唤了一句：“大人。有劳大人今日来接。”</p>
赵尚书脸上挂着得体笑容，手心朝上的虚虚一扶：“姑娘不必多礼，这是本官应当做的。”</p>
方才真王跟沈双玉说话，他已经让行礼的诸位护卫、侍卫起身了。这会子周围乌泱泱的人挤在城门，的确不已久留。</p>
各自上了马车，对于就朝着皇宫而去。</p>
沈双玉上了马车后，六出已经完全清醒了，跟刚才在下边搭着沈双玉的手一动不动的样子不同，上了马车就不同。跳下沈双玉的手，在她的腿上踩来踩去，“喵喵”地叫个不停。</p>
沈双玉按住它的脑袋，目光深沉地看着它顺从地低下头，闭嘴不叫，又不停地晃着尾巴的样子。</p>
她松开手，笑道：“你这小畜生。”</p>
六出被重新抱起来，沈双玉抚摸几下背，它又活跃起来了。不曾见沈双玉戴面纱，许是觉得惊奇，就拿爪子去扒拉。被沈双玉抓了两只爪子，又按了下脑袋，就老实了，只敢看着，没有再动手。</p>
城门到皇宫距离远。</p>
加上刚才在城门耽误了一会，到皇宫宫门的时候已经不早了。</p>
宫门侍卫一番盘查。</p>
护卫一律不得进宫。沈双玉也没打算让他们进宫，放了杂物的马车、包括她自己坐的马车都被留在了宫门口。</p>
真王、赵尚书都已经走进宫门，在宫门等着沈双玉进去。</p>
沈双玉戴着面纱，这是京城女儿家出门的规矩。护卫只是多看了两眼，很快就把人放了进去，晖三被收缴了身上的武器，然后才被放进去。</p>
赵尚书说道：“这个时候，皇上想必还在早朝，不如，一并到养心殿去等候。皇上下了早朝，便会到养心殿。”</p>
沈双玉颔首，这个时候当然没有他说“不”的机会。</p>
真王也没有反驳，同意地颔首。</p>
于是，几人步行前往养心殿。</p>
进了太和门，几人径直往内走，有公公看到赵尚书便迎面而来。走近一些，看到真王还微微愣了一下。</p>
公公行礼道：“奴才拜见真王殿下、给赵大人请安。”</p>
真王摆摆手免了他的礼，温和道：“怎么了，有什么事？”</p>
公公起身，道：“皇上今早下了吩咐，请赵大人将杭州管事到养心殿等候。”</p>
赵尚书转头笑了笑：“正好了。”</p>
沈双玉微笑，垂了垂头。手里的六出四处张望，紧紧缩在她的怀里，到了陌生的环境，它有些害怕。</p>
于是，那宫人就在前头带路。</p>
皇宫大得很，从太和门走到养心殿花了两刻钟不止。</p>
到了养心殿，几人就被请到偏殿去，宫女奉上茶和糕点后就守在一边。偏殿里中间座着一樽四角玄虎香炉，香炉白烟袅袅，房里散着一股淡淡的沉香味。</p>
沈双玉从晨起到现在就喝了杯温水，外加两块点心，到了这时候早就饿了。宫女奉上茶水点心，她也没客气，端个茶水就喝了两口，是极好的碧螺春。</p>
宫里别的不说，点心是极其精致的。嗯，这桂花糕的味道也不错，沈双玉隔着面纱不方便，可还是吃了两个。</p>
六出蠢蠢欲动地舔着舌头，碍于沈双玉不给，它只是老实地看着。</p>
沈双玉垫了肚子，才掰了一点在手给六出吃。六出吃东西时很是老实，专心一意地将面前的桂花糕吃完，然后就继续等。</p>
沈双玉又将剩下的掰碎了，放在手里给它吃。</p>
真王从进了偏殿开始就默默地注视着沈双玉，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总是会在她的一举一动中看到从前沈钰的影子。可是，沈钰的尸体在脑中清晰的提醒着他，不是沈钰！他也只能用跟沈钰完全不同的声音来安抚自己，不是……</p>
他温和地盯紧了那只猫儿，笑道：“姑娘的猫儿倒是好性子。”</p>
“还好吧。”沈双玉随口道。</p>
真王笑笑，“本王看他一路上都安静得很！”</p>
沈双玉抬眸扫了他一眼，道：“这猫儿认生，除了我，对谁都凶得不行。”</p>
“这倒是奇了。”真王道，“这猫儿看着挺小，难道这么早就会认人了？本王倒是养过一些畜生，末了都是同样道理，只要给了吃的，它就会顺从。”</p>
沈双玉笑笑，也不争辩。</p>
赵尚书吃了半杯茶水，道：“等会面圣的时候可不能带着它。”</p>
沈双玉摸了摸六出的脑袋，“那便只能放它在这里了。”</p>
六出仿佛听明白了似的，抬头叫了一声。</p>
沈双玉按了它的脑袋，“安静些。”</p>
六出又垂下头吃着桂花糕。</p>
“这猫儿倒是真的有灵性。”赵尚书惊讶。</p>
沈双玉眉眼弯了弯。</p>
赵尚书惊讶：“看着倒是挺小的，是这一路跟着沈姑娘您一起上来的？”</p>
沈双玉点头：“从杭州带过来的，一路上也好玩些。”</p>
“这么小！也能耐住这旅途奔波？”赵尚书听得瞪大了眼睛。</p>
沈双玉笑笑：“也不小了。”</p>
而此时此刻，朝堂之上，正就杭州管事的事情争得不可方休。</p>
争执起因就要从御史王大人启奏的惩罚开始了。王大人认为，杭州管事管事不理，杭州疫病是由命案尸体坠入水池导致。要是杭州管事及时查明命案、及时把尸体捞出来，就也不会有后面的事情了。</p>
总而言之，就是杭州管事办事不利，才有后面的疫病。而疫病导致的几百人死亡，也该有杭州管事承担。</p>
几百条鲜活的人命丧在疫病中，也该有人来承担这个责任。</p>
王大人的话得到不少人的附议。</p>
而第一个反驳的，是楚王。</p>
楚王认为，命案只是并非能轻易掌控的。若是能够查明尸体所在，怎么会不及时处理掉？导致疫病的是命案的凶手，怎么能把责任推到杭州管事身上？</p>
附议楚王的还有京兆尹，京兆尹认为，这相似的命案在京城也有发生，至今未能找到凶手。处理京城命案的人就有京兆尹，他能够理解处理命案的不易。</p>
于是又有人说，既然能力不足，又怎能当杭州管事，没有金刚器就别揽瓷器活，没有这个本事，就别去当这个管事。</p>
连命案都无法处理，哪里配管杭州之事？所以合情合理，因为疫病死去的几百人该由他来承担。</p>
楚王当朝反驳：难不成杭州就只有杭州管事一个官？</p>
于是又牵扯到了杭州当地官员办事能力不足的问题。</p>
有御史称，杭州近年没什么大事发生，可见当任的官员处理政务处理得好，是有能力之人。</p>
每个人各执己见，在朝堂上争得面红耳赤。</p>
皇帝高坐在龙椅上，静静地看着下边人争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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