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嘉策抬头，道：“父皇恕罪，儿臣昏睡许久，待得醒来，不知自己所处何地。”</p>
刚醒来那会，整个人模糊得甚至都不知道东西南北。而在花家休养的时候，他知道自己身处于与外界相隔甚远的一个地方。既是与外界隔离，那要传消息出来又岂是易事？</p>
皇帝知道是怪不得他，如果真要怪的话，那就得怪刺杀的人。</p>
“权肃州的刺杀，朕已叫人查了。”皇帝提起道，“已有了些眉目，等得事情水落石出了，朕会给你个公道的。”</p>
方嘉策道：“多谢父皇。只是，倘若追查下去会损了天家和气，不如……不如不查。”</p>
皇帝冷哼，恨铁不成钢地瞥了他一眼，“有人要你性命，朕要给你做主，你这倒是不用，说来还是朕多事了，是吗？”</p>
方嘉策一改脸上平静模样，咧嘴而笑，“父皇，父皇能多管管儿臣，儿臣不知道多高兴呢！只是父皇不止是儿臣的父皇，父皇更是天下万民之主，不论是谁来刺杀儿臣，父皇还要顾虑其他，儿臣不舍得叫父皇难做。”</p>
贴心的话谁都会说，只是这么多个儿子，未有方嘉策一人，能把话说得暖到他心坎里去。皇帝眸光轻动，隐有动容，他自觉失态，立即板正了脸，可又想起来方嘉策眼睛看不到，更添了几分懊恼，他咳了咳，“在朕面前，好好说话！嬉皮笑脸的成何体统！”</p>
方嘉策又是嘻嘻一笑，只是双眸显得呆滞，笑容叫人看得心酸。</p>
皇帝别开目光，长叹一口气。</p>
正好禹乐带了太医院魏院正进来，禹乐走在前头，禀报道：“皇上，魏太医来了。”</p>
魏院正走在后边，闻言上前，跪地行礼：“微臣拜见皇上，皇上万安、给明王殿下请安，王爷安。”</p>
皇帝在他跪下行礼的时候就已挥挥手要免去他的礼了，不过魏院正声音洪亮，兀自行礼，没见着皇帝的示意，半点不含糊地行了大礼。</p>
皇帝好笑地摇摇头，看着已经年岁不小的魏院正，“禹乐，把太医扶起来。给明王瞧瞧，明王的眼睛有疾，魏院正，朕相信你的艺术，你可一定要给明王医好了！”</p>
魏院正颤颤巍巍地站直了，老脸一僵，顿时感到心里压力颇大，低声禀报了一句：“微臣自当尽全力。”到底不敢把话说满。</p>
方嘉策感觉到有人在自己的面前走过，他知道是太医，于是抬起手靠在桌子上。手碰到了茶盏，茶盏倾斜，溅出茶水，方嘉策的袖口就湿了一块。</p>
禹乐忙不迭地拿了帕子出来去擦他的袖口，只是动作比不了茶水濡湿的速度，袖口已经湿了。</p>
这一幕看得皇帝目光晦暗。</p>
魏院正诊了一个很长的脉，他没一会就诊得皱起眉头。魏院正默然无言地收回手，弯着腰，举了手在方嘉策的面前缓缓摆了摆。</p>
方嘉策已经看不见了，魏院正的动作他半点反应都没有。</p>
皇帝开口道：“方才刚进来的时候，朕瞧着你还是看得到的！”</p>
方嘉策老老实实地回答：“回父皇，刚进来御书房的时候，眼前的景色已经模糊了。”</p>
皇帝皱眉：“魏院正，明王这是何故啊！”</p>
魏院正小心地组织着措辞，手掌扭了扭，他隔着颇远指着方嘉策的脑袋，“明王殿下是摔着脑袋了。脑子里有淤血凝成，是淤血压着了眼睛的血路。这样子的话，会叫人失明。而且，明王殿下的心脉似乎也有损，脏器之中好似亦有不妥……像是吃着了什么有损身子的药？”</p>
方嘉策听到“心脉”二字，不自觉地用手掌抚着心口，心口的地方有丝丝缕缕的痛意传来，不过应该是错觉，一闪而过的痛意罢了。</p>
皇帝听得眉头就没抚平过，“这是怎么回事？是否能根治？这眼睛要如何治？”</p>
魏院正思索片刻，作揖答道：“回皇上的话，明王殿下的眼睛，要治的话是可以治好的。不过还是困难，且有风险，要是皇上和王爷愿意一试的话，微臣便拟了内服外敷的药，跟几个同僚商量用量，为王爷治……”</p>
“此事，别跟外人说，只你自己知道就好。”皇帝打断了魏院正的话。</p>
意思就是要他自己决定用量了，不许告诉别人。</p>
魏院正看了看御书房的人，除了皇上，就是明王，再就是禹乐，然后就是自己。相当于说，今日的事情不能叫第五个人知道。</p>
“明王殿下的眼睛，一时半会是好不了的。”魏院正干巴巴地说：“皇上，王爷的眼睛需要养着，药一旦用下去，就得日日服用，一日停下，就坏事了。”</p>
要他保密，又要治好眼睛，那他如何应付太医院那些个一个个长了好几双眼睛的人！</p>
“这还不容易！”皇帝已经站在不远处了，背着手思索着，片刻后开口道：“明王，治理地方不力。辜负朕的期望，着，闭门思过三月。念，其在回京途中遇刺，着院正魏太医随行进府治病，需要什么药，都由太医院出。”</p>
禹乐很是伶俐地弯腰应下来：“奴才遵旨。”</p>
方嘉策犹豫，“父皇，儿臣刚回京城，不想闭门……”</p>
他还有事情要做。</p>
皇帝冷着瞪他一眼，“这是朕的旨意！”</p>
方嘉策眉眼微微耷拉：“父皇……”</p>
“除非朕的旨意，否则谁都不许探望明王。禹乐，你去传朕旨意。”皇帝吩咐道。</p>
禹乐也应了下来：“是！奴才遵旨。”</p>
魏院正看看明王，又看看皇上，作揖应下了：“是，微臣遵旨。”</p>
皇帝又返回来询问道：“魏院正，朕听你方才还说明王心脉跟脏器也有问题，是怎么回事？”</p>
魏院正回头望着方嘉策，道：“王爷的心脉受损，有可能是因为溺水的缘故。微臣只今日如此把脉，也不敢完全确定。”</p>
皇帝无奈看着，“脏器呢？”</p>
“回皇上，脏器的地方并不严重，应该只是吃错了东西，只要养一养应该就好了。”魏院正将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才答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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