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宏王会有人脉留在京城，京城那些大事儿翟宏王妃要知道也不难，只是要是有人故意瞒着，她也不会知道。而沈双玉呢，她有方嘉策的暗卫在京中，也有自己的人。她向来重视京中消息，于是让人勤加打探传递，京中的动向她清楚得很。</p>
“郡马也不过是五品小官，真王那般尊贵的人，做什么要亲近郡马他们？也不怕叫人说闲话！”翟宏王妃冷然道。</p>
六出的舌头温热，被舔得有些痒痒的，沈双玉缩了缩手，换成手指在小家伙的嘴里，让它用尖尖的齿尖磨着自己的指尖。</p>
沈双玉轻笑：“便是有人闲话，王妃怎知便不是那人要的结果？”她望着翟宏王妃，“我原还在犹豫，不知到底要不要来请王妃回京，便躲着王妃。只世子几回到画楼，我也吃了几回京城菜，便是说吃人手短，我才下了决心，来拜见王妃。要说其他人，赌一赌也无妨，只是真王……世子实属锦玉般的人物，赔进去，不值当。”</p>
“我原不知，沈家也是看好其他人的。我记得……大皇子求娶沈姑娘的时候，沈家是应允的。便是如今，真王妃也是沈家的嫡女啊。”翟宏王妃怀疑地看着沈双玉。她心中犹豫，这事太大了，要她现在做出个结果来，难。</p>
早早离开京城了，还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回去？</p>
沈双玉垂了垂眼睛，“我未嫁呢。”</p>
她这么侃侃而谈，翟宏王妃已是确定这人就是沈钰没跑了，暗自想着她本事通天，在京城竟也能来个金蝉脱壳。可上位的事情，可不是金蝉脱壳这样的计谋能够定下的。</p>
她重复道：“可真王妃也是沈家女。”</p>
沈双玉笑笑，也重复道：“有她，没我。王妃是个明白人，沈家有嫡长女，嫡长女便才是最重要的一个。”</p>
翟宏王妃眯眼，砸下一连串的问题：“可当初真王求娶，沈姑娘怎也愿意？沈姑娘你这个嫡长女若是嫁了，沈家不就是真王那边的人了？那时候，你又要如何做？已成真王妃，难道沈家……沈家会放过那个位置？”</p>
沈双玉脸上的浅笑变成苦笑：“世家女子难能随心所欲，那时圣旨已下，难不成我要拿整个沈家去抗旨？”她留了一半问题。</p>
“你这样说，岂不是自相矛盾？”翟宏王妃脸色微变，觉得沈双玉是在逃避这个问题，又重复：“你既说不能抗旨，那便是命运已定，你若成了真王妃，那沈家不就会站在真王那边？”</p>
世家大族之所以能够一直存在，一直拥有屹立不倒的资本，就是要抓着权利。一个世家大族里，总会有站在权利中心的人。沈家就是如此，有如庞然大物，几代都是如此，屹立不倒。</p>
跟聪明人讲话既省心又费心，沈双玉知道这个问题是敷衍不过去，还是得正面回答。她正视着翟宏王妃，沉声道：“沈家，不会为了家族盛大，而立在天下人敌对之处。世家再大，也大不过天下人。沈家家训，向来如此。”</p>
沈家家训——忠天，忠君。</p>
翟宏王妃的脸色好看了一点，拿了个金丝软枕搭在腿上，手肘放在枕上，叹气：“沈家远见，只是家中女儿或许会不服，有异心了又该如何。”</p>
沈双玉莞尔，道：“嫁乞随乞，嫁苟随苟。出嫁的女儿便跟着夫家了，便是与娘家走动，也先是夫家，后才是娘家。若不服，那便断了关系。”</p>
便是沈钰，当初真嫁了大皇子，成了真王妃，以后有个好歹，也是要自己承担的。</p>
翟宏王妃一手随意放在枕上，一手搭在方桌上，眼眸微垂，看着地毯若有所思。</p>
沈双玉将六出放在旁边方桌上，摸了摸六出的脑袋。</p>
翟宏王妃看着六出，小猫儿在沈双玉的指尖下边慵懒地将前爪屈下，眯着两只琉璃一样的琥珀色眼睛。她若有所思，道：“可是我不相信你当初会认了圣旨，就嫁给大皇子，成为真王妃。”</p>
“王妃，有些话。你我心知肚明就好。”沈双玉盈盈笑着，按着六出的脑袋，继续说道：“就好比，我为何如今会是沈双玉，而非沈钰。”</p>
翟宏王妃缓缓弯了嘴唇，轻声细语地说：“明王殿下，想必为你做了很多。”</p>
沈双玉没想到她会忽然提到方嘉策，可是方嘉策为自己做了很多吗？没有吧。走到今天，自己孤身一人的时候反而更多。</p>
沈双玉煞有其事地点头，缓缓地点头，“算是吧。要不是因为明王，我也不能够让自己所学在杭州得以施展……要不是因为明王，我或许也没有要这么杀气腾腾回京城的机会。”</p>
翟宏王妃“噗嗤”一声笑了，打量沈双玉两眼，“杀气腾腾？倒是没错。你这般回去，肯定是会惊艳所有人的。连沈家都不知道你在杭州吧？不，他们应该都不知道你还活着。”</p>
“是。”沈双玉大大方方地点头。</p>
翟宏王妃有些意外，“只是没想到你会瞒着沈老太君。”</p>
沈双玉提醒道：“我已不是沈钰。”</p>
“嗯，是，你不是沈钰了。”翟宏王妃可有可无地扬了扬眉头，正色道：“我便觉得有一处可笑，那段时间沈家前几日在白事，过几日，又挂上喜事红物，嫁了个王妃。便是在杭州，我也听闻当初闹得不愉快，听说，当初好事唯独沈老太君缺席。”</p>
沈双玉默然不语。</p>
翟宏王妃笑笑，自己摆了摆手：“罢了罢了，不说这个了。到现在我才确定你真是沈家大小姐，毕竟这实在是太过荒谬了。”</p>
沈双玉将六出再次抱起来了：“所以王妃要回京吗？”</p>
翟宏王妃将软枕往旁边一放，反问道：“你若回京，你以什么身份回京？”</p>
沈双玉的手掌缓缓在六出的背脊上划过，又揉了揉六出白棕相间的毛，“身份？沈钰已经死了，自然是沈双玉了。”</p>
“可你会甘心吗？”翟宏王妃道：“你我见面不过三次，却是莫名很是喜欢你。沈家长房无人，要是老太君哪天走了，长房的东西就会由其他人继承了。倒也不是说那些东西如何贵重不舍得……”</p>
“王妃不必试探。”沈双玉脸上笑意微敛，正色道：“我的东西，自然要收到自己手上的。我同王妃明说，要是王妃跟着一起进京，有王妃证明杭州之事，我必是少去一些麻烦。真王同郡马之事，我也会为王妃处置妥当了。你我互惠互利，如何？”</p>
翟宏王妃眯了眯眼睛，将软枕抓回来了，指尖在方上边刮了一下又一下，是在权衡。</p>
沈双玉道：“翟宏王爷位高权重的，便是他想要躲，别人也不会让他躲的。王妃瞧瞧，今日王爷驻守边疆，王妃你携了世子南下，躲开了吗？非但没有躲开，反而叫自己陷入这么被动的地步，说实话，划不来。”</p>
翟宏王妃的手一收，就揪着软枕一角起来，道：“你打算如何做？嗯……我是问，你要对真王妃下手，还是如何？”</p>
“王妃，你又来了，以后的事情谁又说得定呢？”沈双玉温和道。</p>
翟宏王妃嗤笑一声，同样温和道：“你若是能绝了后路，斩草除根，那我随着进京又何妨？可若不行，我回京，不如不回。”</p>
“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沈双玉重复道，“王妃回京与否，真能如愿吗？真王手段不断，再晚，外人就该认为翟宏王爷是他那边的人了。”</p>
真王如今在暗地里的作为便给人一种迫不及待的感觉。</p>
沈双玉点到为止，反而让翟宏王妃感到不妥。真王跟郡马几个在交往，她却丝毫不知，这分明就是有人故意瞒着她。女儿她们知不知道，是否是被蒙在鼓里的？</p>
翟宏王妃眨了眨眼睛，垂眸看着地上思索。</p>
外边有脚步声，杜玉书推了门走进来，一进来便开口道：“母妃，沈小姐，午膳已经安排好了，移步厅堂吧。”</p>
房里一人朝着一个方向，气氛有些奇怪。母妃有些忧心的模样，看着自己的目光颇为沉重。杜玉书立即感到不安，连忙转头去看沈双玉。</p>
沈双玉倒是神色如常。</p>
她抱着六出起身。</p>
翟宏王妃也起身，片刻便恢复了神色：“走吧。”</p>
三人的午膳也足够丰盛。有翟宏王妃在，三人同一桌也不显得奇怪。翟宏王妃坐在正中，一人在左一人在右。</p>
六出这贵重的家伙，也得了一个碗，碗里是撕了鱼肉搅拌的白粥。</p>
“几道京城菜是地道的口味，沈姑娘多尝尝。”翟宏王妃热情地亲自给沈双玉盛了一碗汤。</p>
沈双玉双手接过：“多谢王妃。”</p>
母妃对沈双玉的态度好到出乎意外。杜玉书抿嘴而笑，一顿饭吃得难得拘谨。</p>
也是饭菜合口味，沈双玉吃得不少。</p>
拿了帕子拭嘴的时候，沈双玉看着杜玉书问道：“听闻从前世子甚少在京中，世子可有想要进京？”</p>
杜玉书随着父王多在边疆，也在杭州住了几年，在京城的日子反而要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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