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夫人是囚禁在州府里的一个小房间里，吃好喝好，甚至还有一个伺候她的丫鬟。除她过的日子其实跟在府里头一样，都不必她做什么事情，衣来伸手饭来张口。</p>
只是因为回不去，不知道府里的情况，而且她是被囚禁在这里甚至都不知道缘由，似乎她的人什么话都不说。她虽然每日都不愁吃穿，但是一直处在焦虑不安之中。</p>
房间外边就是一个小院子，院子里一直有侍卫守着，她始终走不出这个院子，甚至走出房间的次数都屈指可数。即便是走出房间了，在院子里没待一会子就会被“请”回房间。</p>
可是这一日，莫夫人意外地听到房间外边有异声出现，而且声音并非一下子过去，她立即就知道出事了。时隔多日能够出去了，她却没有半点喜色。她害怕地退了两步，想要躲开这个必定的事实。她害怕得很，心里清楚一定是家里出事了，她完美又幸福的家。</p>
只是不论她乐不乐意，她都没有选择是否逃避的权利，就好比当日上香祈福，她也没有选择能否安全回府的能力。</p>
“夫人。”丫鬟进了寝屋，表情平淡地唤道。</p>
莫夫人看过去，“何事？”</p>
丫鬟禀报道：“梁大人来了，已经进院子了。”</p>
意思就是，你要出去见面了。</p>
莫夫人眉目婉转，是个温婉性子，可是听了这话也生出一口气哽在喉咙，“梁大人？梁大人又是谁？我从未听说过！然后囚禁在这个地方也就算了，如今你们要我做什么就得做什么吗？真是好生可笑！再如何，我夫君也还是杭州通判！”</p>
丫鬟忽然笑了，丹凤眼里滚烫翻涌了讽刺：“夫人，你以为，你如今还是通判夫人吗？”</p>
莫夫人心里一个咯噔，“你什么意思？”</p>
丫鬟坦然道：“梁大人就是来跟你说这件事的。夫人还要恕罪，有上边的大人的吩咐，奴婢不敢胡乱说话。夫人有什么想知道的，正好等会问一问梁大人。”</p>
莫夫人脸色苍白，可也说不出不见的话来——虽然知道自己本来就没办法拒绝。</p>
梁湾带了莫明前来。</p>
出牢狱的时候，莫明得以穿上厚衣服，也得以遮去了身上的伤痕。他也求得了一次梳洗的机会，虽然依旧憔悴苍白，可是看起来已经比起先前要好上许多了。</p>
莫夫人还是不甘愿的，在她看来，自己依旧是通判夫人，自己又怎么可能不是通判夫人呢？她梳洗一番之后走出寝屋，在正屋坐定，等着所谓的“梁大人”进来。她沉着脸，止不住自己的胡思乱想。</p>
可是她没有想到的是，进来的会是自己多日不见的丈夫。多日不见的丈夫憔悴不少，原本肥胖福气的身体瘦得很，连圆滚滚的肚子都没了。加上这些天自己被囚禁在此不得出的委屈，都化成了滚烫的眼泪。见到丈夫，莫夫人当即就哭了。</p>
梁湾把人带到之后，看了两眼，自己就离开了。</p>
站在门口，左右的护卫跟他行礼打招呼，又问：“大人，这是？属下不是听闻，要处决了那？今日这架势？”</p>
莫明的罪名已经下来了，该知道的人都已经知道了。罪名都下来了，会判什么刑也清楚得很，左右，死刑是逃不过的，就是怎么死。</p>
梁湾双手背在身后，道：“今日这架势怎的？你们好好看着，别叫人跑了就行了。等两刻钟后，把莫明叫出来，带来见我。”</p>
“带去哪里？”护卫小心问道。</p>
梁湾往前走了两步，道：“带来后衙门的东厢房。”</p>
后衙门的东厢房是他几日住的地方。这几日，他要不就是在后衙门东厢房，要不就是在牢中。</p>
他回了东厢房，想要躺着休息一下。出了小院子的时候吩咐了护卫，要护卫将莫娴雅先带出来，带来这里。说罢就往后衙门东厢房去了。</p>
结果刚到东厢房，就出事了。</p>
沈双玉执笔的手一顿，眼睛抬起看着面前的人：“什么？”</p>
雪清说道：“是，莫小姐撞墙自杀了，就在出牢房的时候。”</p>
沈双玉垂下眼睛了，又在文书上写下“年十之一税收归于学堂开销”的话，淡淡问道：“没在牢里受什么折辱吧？”</p>
雪清摇了摇头：“主子早先已经说过，晖三也有提点，除了寻常逼问的一些刑罚，牢里的人就没敢对她做什么了。奴婢听说，是莫明要保住莫夫人跟莫小姐的性命，莫小姐被接出来的时候得知这一消息，反而一头撞死了。”</p>
沈双玉挑了挑眉，又写了两句，才道：“性子倒是烈得很……叫人给了一口薄棺，葬了吧。”</p>
雪清应声下去。</p>
梁湾没有瞒着莫明，护卫把人带来见他的时候，就跟他说了莫娴雅自尽的事儿。</p>
莫明好不容易安抚罢了妻子，听到这话，眼前一黑跌倒在地，耳边嗡嗡作响，坐了半晌才缓过来，喃喃道：“是自尽啊……”</p>
梁湾咳了咳，后悔自己不该让人那么快把莫家小姐接出来。</p>
莫明逃避似的闭上眼睛。他还要保住妻子的命，自然不会反悔之类。他长长呼出一口气，说了自己藏起来的证据。</p>
他藏在了长云酒楼一个厢房里。</p>
梁湾记下了地址，然后说道：“公子说莫大人可以留下个孩子，不知二位公子，莫大人想要留下谁？”</p>
莫明毫无波澜地眨了眨眼睛，没有说话。</p>
梁湾提醒道：“莫夫人一介妇人，还是得有个孩子在才好啊。不然，今后莫夫人如何过活？说句实话，莫家如今被抄家了，就是活下来了，也没有银钱傍身的，莫夫人养尊处优惯了……”</p>
他点到即止地安静下来。</p>
莫明睁开眼睛，他权衡过后，说：“宇达是弟弟，就让他留下来吧。”</p>
莫二公子？梁湾点点头，“莫大公子想必也是这样想的。”</p>
莫明还瘫在地上，声音颤抖：“请转告沈小姐，这一局，是我输了。我认输。求她……今后若是要追究京中的事，也放过内子跟犬子。”</p>
“好。”梁湾应承下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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