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中旬，正值酷暑，天久不下雨，天气炎热到了极点。</p>
在大夫亲自去跟老爷子说沈王氏没有不适之后，柳阳院终于解封了。解封的时候，沈迎曼迫不及待地去拜见，还拉上了沈双玉一起。</p>
沈双玉去了也只是坐着，听着沈迎曼关切的话，她只是一言不发地坐着，看着在角落里摆着的两盆冰冒出了白色烟气。</p>
沈王氏提起了沈瑶箐的事情，然后对沈迎曼说道：“四姐儿，二姐儿成亲当日，你该去送嫁的。你知道二姐儿什么时候出嫁吗？是八月八日啊。”</p>
沈迎曼满脸都在写着抗拒，“祖母，二姐姐只是嫁到宁家去做个贵妾，怎么需要娘家人呢？宁家给我们这个请帖，请的是大姐姐的娘家。要是太多人去送嫁，祖母要大姐姐如何自处？”</p>
沈王氏看她一脸的不情愿，就想到了在金山上，沈迎曼不为“自家人”说话，反而给沈双玉作证，更是对她亲近得很。不知道的肯定要以为，她们二人才是亲姐妹。</p>
沈王氏忽然变了脸，“要大姐儿如何自处？呵呵，我看是你担心你自己吧！你是不是嫌弃二姐儿如今只当一个贵妾，同为姐妹是辱没了你的名声？四姐儿，我自问对你宠爱，可是你想想你做了什么，我说的话你不听，如今反驳我反倒是愈发炉火纯青了。”</p>
沈迎曼忙不迭地摇头解释，“祖母这话说的……孙女如何敢认？孙女只是觉得所有事情还是要照着事实说话。宁家纳妾，首先就是要大姐姐承认——大姐姐能够原谅二姐已是不易，我们更该跟为大姐姐着想。五妹妹，你说呢？”</p>
沈双玉出神了，这会子挑了挑眉缓缓回神，就可有可无地点点头。</p>
二人这一唱一和的，把沈王氏气得咬牙，险些将二人轰出去。她想了一番，只觉得错就在沈双玉，要不是她，二姐儿怎么都可能会落得如今的结果，于是更不愿意搭理她了，看着就烦。</p>
沈王氏只对沈迎曼说道：“那你同我解释一番：那时候三姐儿出嫁的时候，你不也是送嫁去了吗？怎的这一次轮到二姐儿了，你反而这个态度！”</p>
沈迎曼深吸一口气，自从大伯二伯搬出家门之后，如今祖母是越来越难沟通了。她放弃了对峙的想法，朗声说道：“不，祖母说的是。我会去送嫁的！”</p>
沈王氏听了却没有高兴，反而脸色更沉了几分：“那也不必，我也不想强迫你做什么事情。”</p>
沈迎曼无奈摇摇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这是要她如何做？！</p>
沈王氏极其失望地看了沈迎曼，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又强调道：“我可不强迫你做什么。”</p>
沈迎曼无奈摇头，改口道：“是，我知道。不是祖母说的，是要自己要做的。”</p>
八月八日就要成亲了。时间太过仓促，所有的事情都是得紧赶慢赶赶出来。沈瑶箐这情况一会儿好一会儿坏的，实在做不了什么活，而外边的绣坊因为疫病被勒令停业，绣娘也只能在府里出。索性是贵妾的衣服并不复杂，也并不需要花费多长时间、多少精力。</p>
七月二十，玉瑾院里因为有冰块镇着阴凉不少，冰块沉在大大的缸罐中。冰块沉到化了的冰水里边，发出一声沉闷。</p>
沈双玉午睡刚起，因为太热了，睡醒起来有些迷糊，坐在床沿边上出神。</p>
喻如送来了温水，递给沈双玉，“小姐，奴婢方才去公中拿东西的时候，遇见了田秀。”</p>
沈双玉的眸子转了转，接过温水喝了两口。</p>
禄雪端了绿豆汤进来的时候，正好听到沈双玉的话：“得让田秀多注意些，以自己安全为先，能拿到证据是最好，不能就算了。”</p>
喻如眯了眯眼睛，应下了。转身看到禄雪进来，咧嘴笑了，眼里似有星辰。</p>
沈双玉接过了绿豆汤，一边看着二人相视而笑，一边搅动绿豆汤，扯了扯唇摇摇头。</p>
因为疫病，安夫人的琴课也停了。沈双玉的时间就全部投入在书桌前写写画画，厚厚的宣纸很快就剩下薄薄的一小叠。</p>
玉瑾院熄灯了。</p>
守夜的雪清还没躺下，就望着房梁的方向，冷不丁地说上一句：“小姐，有人来了。”</p>
沈双玉躺下还没多久，听到这话很快就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何人了。她在昏暗的寝屋里翻了个身，平躺着盯着虚空中的一点，沉吟片刻，道：“你先退出去吧。”</p>
雪清轻笑一声：“好，那奴婢先退出去了。”</p>
几乎要与黑夜融合在一起的黑影落在了地上，如置身白昼一样，他走向床榻。</p>
沈双玉撑着手坐了起来，接着微弱的光亮，依稀能够辨认出一个人形。沈双玉吸了吸鼻子，闻到了好闻的松香味，沈双玉勾了勾唇角，“初尧。”</p>
“嗯。”人形发出了声音。</p>
沈双玉往后挪了挪，感到了那个人形坐在床沿边上。虽然他没再说话，可是她却清晰地感觉到他很疲倦。</p>
“发生了什么事了吗？”沈双玉问道。</p>
方嘉策背靠着床尾的木栏，抿了嘴发出一声慵懒的鼻音，好一会没有说话。</p>
沈双玉曲起了腿，被子搭到她的小腹，她低声说道：“疫病在城里爆发了。”</p>
“是啊，猝不及防。害得我都好久没来找你了。”方嘉策的脑袋靠在木栏上，挪了挪，搭了个舒适的姿势，“不过这两日已经好了许多了，至少有病愈的人了，人心安定了些。”</p>
“可有什么问题？”沈双玉摸黑往后挪，背靠在床头。</p>
方嘉策抬手刮了刮鬓边，“先前囤的药材不足，不过先前已经有让人去购置药材了，想来这几日就能够到。也不是什么大问题。”</p>
沈双玉点点头，“只要药材足够，便能够定人心。但除此之外，百姓的吃食口粮也得重视，毕竟填饱肚子才能活命。”</p>
方嘉策好一会没有说话。</p>
沈双玉奇怪地“嗯”了一声。</p>
方嘉策才喃喃道：“填饱肚子才能活命啊，这人人都懂的，可为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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