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双玉独自一人在祠堂中。这会才是辰时初，昨日安排来帮忙的婆子丫鬟都是说辰时中。</p>
管家抱着一个盒子出现，将其递到沈双玉的手中，“五小姐，这是三老爷的牌位，待会，是要您亲自供到供桌上的。”</p>
沈双玉接过了盒子，打开来，露出里边一块做得精细的牌位，写的是沈奇文的名字。虽然是要沈双玉供上，但从属关系写的是“老爷子的儿子”、沈家的三子。</p>
沈双玉的手指抚过牌位，面露淡淡的愁容，像是睹物思人地缅怀，她情不自禁时才抬手抚摸的。但事实上，她在检查牌位是否有问题。</p>
没有发现什么问题，沈双玉才将盒子合上，慢慢地将盒子放在供桌上。她才转头，对管家说道：“麻烦管家去帮我去厨房催一催祭奠用的糕点。”</p>
管家自然是应下，“好啊，那老奴晚些时候再过来。”</p>
沈双玉点点头。</p>
管家的身影远去。</p>
沈双玉看着管家的身影，眸光渐暗。</p>
没一会，喻如就带了玉瑾院的两个小丫鬟，搬来两个箱子。箱子不大，里头放的是纸钱。</p>
卫晴还在沈双玉身边伺候的时候，就曾经到祠堂来。沈双玉留了个心眼，只将祭奠要用的一些纸钱、器皿放在祠堂，其他的东西都另外存放。</p>
“遇到管家了没？”沈双玉状似无意地问道。</p>
喻如点点头，“奴婢要去玉瑾院的时候看到他了，拿了个盒子往祠堂来。”</p>
沈双玉眉头微挑，“那你们搬这两个箱子回来的时候呢，没碰到他吗？”</p>
喻如想了一遍，确定是没有见到，奇怪道：“没有啊，怎么了？”</p>
沈双玉颔首，“没事。你们把那两个箱子先藏起到帷布后边。”</p>
供桌后方两边就是两大面赤色的帷布，中间空着的一面墙上挂着祖上有作为的先祖画像。</p>
沈双玉站在中央，眼眸在画像上往下移，落在供桌前的盒子上，牌位一开始就是管家负责的。要是追责，是与沈双玉无关的。</p>
日头渐上，东边洒下阳光。</p>
却说禄雪那边，门房在还没有走到垂花门的时候摔了一跤，他扛在肩上的麻袋滑落。若非禄雪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装着三牲的袋子就掉在地上了。</p>
禄雪一手早已经提着猪头了，另一只手紧紧提起装着三牲的袋子，艰难地往自己背后一扛，居高临下地看着门房，笑道：“真是难为你了，好好的平地也能摔倒。”</p>
禄雪的嘴可是能像刀子一样的，扎得门房不知如何辩解。</p>
福婶是随着福叔住在外院的，去厨房取早饭就得经过垂花门。她还没走到垂花门，就看到一个丫鬟背着个麻袋，侧着脸不知在说什么。</p>
福身定睛一看，原来地上还坐着个奴才。</p>
福婶奇怪地往前走去，就听到那个丫鬟笑盈盈地吐出刺人的话，心下好笑，抬手往那个丫鬟的肩膀一按，主动问道：“做什么呢？”</p>
禄雪吓了一跳，她认得福婶，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定了定神，转头看向坐在地上的门房，道：“他险些把祭奠用的三牲摔到地上了。”</p>
福婶看了门房一眼，嗤笑一声，自然而然地取过禄雪背上的麻袋，“我还当是什么事呢！这种不会做事的奴才，等过后把这事跟阿福说说，把他驱出府就行了。”</p>
坐在地上的门房脸色瞬间变了，急地从地上爬起来，“不是，奴才可不是故意的！只是走得急了些，意外！这是意外啊！”</p>
禄雪莞尔一笑，讥讽道：“瞧瞧，摔了一下居然半点事都没有。”</p>
福婶好笑地瞧了禄雪一眼，“我跟你一道送去祠堂吧。”</p>
禄雪眼睛一亮，提着装着猪头的麻袋点点头，“多谢福婶！”</p>
老爷子正在书房里，跟他的堂兄弟们喝茶聊天。</p>
老爷子平时忙着公务，他的堂兄弟们也是都当祖父的了，平时也有事要忙。他们要找个众人都有空的时间聚一聚不容易，反而来参加沈奇文的祭日时倒是聚着了。</p>
沈奇文十四中了秀才，十六岁中了举人，十七岁成了进士，从此仕途明亮。这么聪慧的人仿佛天生就是为了来读书，沈家出了他这么一个人，或许是祖上积德，但这么聪慧的人是庶出，反而是嫡出的三个兄弟都资质平平。</p>
沈老爷子以沈奇文为傲。沈奇文出色得族人都闭口不谈他庶出的身份，还隐隐有要沈老爷子为其抬成嫡出的意思，在沈奇文中了进士时闹起来，但后来不知是什么原因，再没人提起了。</p>
沈老爷子跟堂兄弟们坐在一起，又因为今日是沈奇文的祭日，说的话自然是围着沈奇文的。</p>
“这二哥儿就没有回个信来吗？都去了快一年了。”说话的是沈家的族长沈二爷。</p>
二哥儿是沈奇文的嫡长子沈辰，也是天资聪慧。一年前沈奇文的恶耗传来，沈辰不信父亲会出事，不管不顾地赶往平城，至今未归。</p>
沈老爷子摇摇头，叹了口气，“当初一年之约，他没找到人，也该回来了。”</p>
“虎父无犬子，奇文那么聪慧的人，二哥儿也不会差到哪里去的。二哥儿回来，荒废了一年了，你也得让他重拾学业了。争取明年礼闱也同他父亲一样，考个功名回来。”沈四爷接口道，这也是安慰老爷子别顾着为死去的儿子太过伤怀。</p>
毕竟去年，听到沈奇文恶耗的时候，白发人送黑发人时，沈老爷子得了病，还卧病七天。</p>
倒是沈老爷子似乎看开了，严肃惯了的脸上只有些许哀伤。</p>
于是有人岔开了话题，六七个堂兄弟就说起别的事情。</p>
一行人说得起劲，不知不觉中，杯中的茶水就见了底。</p>
福叔站在外边，隔着房门禀道：“老爷，时间差不多了，可以过去了。”</p>
一行人便止住话题，不约而同地站起身，去祠堂的路上，几人还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p>
老爷子脸上微微带着一点笑意，心里却是沉重。一年了，奇文是不是也投胎往世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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