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劲风，一声呼啸，又落在一身红衣的沈瑶箐背上。</p>
沈瑶箐面目一下子变得狰狞，身子往前跌，眼泪直掉，脸都红起来了。</p>
沈双玉作为一个旁观者，心下痛快。</p>
虽说只是家法而已，都不能跟这具身体本来的沈双玉相比，但好歹也让她得了处罚。而且，看沈瑶箐的模样，可知这家法的威力，二十下家法，估计也去了半条命了。</p>
祠堂里多是女眷，同辈的男子都避嫌地离开了，就连沈府的三个老爷都没在。只有沈老爷子，端坐在奴才搬来的椅子上，面色沉静如水，手上拿着一盏茶，从头到尾喝了一口。</p>
到了第八下的时候，沈瑶箐已经跪不稳了，瘫软在地上微微发抖。看她脸上，鼻涕眼泪一起流，唇也被她自己咬得又红又肿。</p>
“拉起来，跪好。”老爷子只是抬了抬眼睛，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手中的茶水温度正好。</p>
两个立在边上的婆子当即将沈瑶箐扶起来，怕被家法打到，扶起来后就缩回手了。</p>
沈瑶箐只觉得背部火辣辣的疼痛，脊背好似也被打坏了，一点点刺激她的意识。疼到了极点，也没有什么理智了，被扶起来后，正对着正位的沈老爷子，她张嘴，不甘心地对老爷子道：“祖父，你可有把我当成你的孙女？”</p>
福叔的婆娘扬了扬家法，没立即打下去。</p>
老爷子扫了空中的鞭子一眼，淡淡说道：“我若是没把你当成沈家的一份子，你如今就不会在这里了。”</p>
沈瑶箐苦笑，目含怨恨，嚷道：“不，你就只把沈双玉当成你的孙女！祖父，你怎么不想想，她只是庶出儿子所出的，我才是你的嫡出孙女啊！”</p>
也是心里的怒火支使着，沈瑶箐居然在疼到极点的时候，还能大声嚷嚷。</p>
二房的王氏和四房的张氏，两人闻言都是变了变脸色。</p>
老太爷偏宠三房的人，好不容易熬到了三老爷死了，宋氏跑回娘家了，三房就剩下沈双玉一人了，老太爷还是这么偏宠着。</p>
现在是大房遭殃，那下一回呢？</p>
沈老爷子脸色丝毫不变，只是沉静地下令：“继续打！”</p>
福婶子自然是听从老爷子的话的，这会就甩了鞭子，鞭子再次打在沈瑶箐的背上。</p>
沈瑶箐再次往前跌，但她这一次，自己凭着一口气给爬起来了，只见她红着眼，怨恨地瞪着老爷子，“只能是祖父这么做，我们便不能这么说是吗！”</p>
“不，你尽管说。”沈老爷子倒也不恼，掀起茶盖喝了口茶，“我的确对三房有所偏爱，可你祖母，她不是对你们更加偏爱吗？”</p>
除了三老爷是庶子，另外大房、二房和四房的人可都是沈王氏所出，沈王氏自然是更疼爱她的孙辈的。</p>
沈王氏并非那么大度的人，对三子如何老爷子心里清楚，所以他才偏爱三子一些。</p>
没想到，这些人既理所应当地享受着沈王氏的偏宠，又责怪他稍加关心三房。之所以是稍加关心，是因为他身处外院，这一次若非沈双玉自己机灵，估计就会被毒死。</p>
可怜他最有出息的三子，死在沙场上，他却连他的女儿都险些没能护住。</p>
他这番重罚沈瑶箐，也是为了让府里的人知道他的手段，以后再想找沈双玉麻烦的时候，就得掂量掂量是不是能承担起后果了。</p>
午后的微风和煦，灿烂的阳光照得各处暖洋洋的。</p>
金色的光影落在沈双玉的身上，白皙的皮肤仿佛会发光一样，琉璃黑眸盛着疏离的嘲笑。</p>
虽然清楚她现在跟大房成了死对头，但看着沈瑶箐这个模样，真是心情舒畅。</p>
鞭子划破长空，十五下鞭子下去之后，沈瑶箐晕过去了。</p>
软软地倒在地上，后背的衣服早已经破了，渗出斑驳的血。脸上毫无血色，倒是唇被她咬出血来。</p>
“拿水来。”老爷子喝了半盏茶，将茶往边上一撂，冷冷说道。</p>
王氏看不过眼了，站起来，福身道：“父亲，二姐儿这么个弱女子，承了这么多下家法了，再打下去怕是要没命了！不如等她养一养，日后再惩处剩下的五条鞭子？”</p>
老爷子扫了她一眼，不语。</p>
一个婆子见状，就去提了一盆水过来。</p>
如今掌中馈的张氏也站起来了，福身道：“父亲开恩啊！看二姐儿这般，已经是承不住了啊！真继续打下去，怕会出人命啊！”</p>
“父亲，儿媳觉得琴谱的事儿，不过是女儿家的小打小闹，如此惩罚已经足够了。”王氏又道，神情诚恳。</p>
“求祖父开恩！”沈迎曼也站起来求情。</p>
福婶子双手拿着鞭子，站在院中，一动不动，她在等待主子的命令。</p>
沈双玉垂眸看着自己的衣裳，食指指尖磨着拇指，缓缓地磨了一下又一下，抿着嘴全当作没听到。</p>
沈瑶箐软绵绵的晕倒在地，身上的衣服被汗水濡湿了，一块一块的暗色，看着狼狈不堪。</p>
老爷子扫了还坐在位置上的沈双玉一眼，眉头一挑，唇上的胡子抖了抖，没说话。</p>
王氏发现了老爷子的视线，便转头朝着沈双玉，深吸一口气，“五姐儿，你没看到二姐儿都疼晕过去了吗？”</p>
沈双玉看着她，勾唇笑了一下，淡漠道：“我看到了，那又如何？”</p>
知道沈双玉是明知故问，王氏也不得不继续开口：“你和二姐儿是嫡亲的姐妹，你就忍心见她成了这般模样，还得继续挨家法吗？”</p>
众人都齐齐看着沈双玉，似乎是从她嘴里蹦出一句“忍心”的话，就得遭受众人的批判似的。</p>
这是逼着自己给沈瑶箐求情啊。</p>
沈双玉冷笑，可她为何得替她求情，就因为是嫡亲的姐妹？可她被人害死的时候，她们又在哪里？又为何没有人指责害死她的沈瑶箐？</p>
婆子提着水进来了，盆子里的水被晃了几滴出来，滴落在地。</p>
沈双玉看着滴落在地的水滴，那是与盆里的水再不相干的水痕了。她幽幽叹了口气，终于站起来了。</p>
既然是你们要来逼我的，那也就别怪我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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