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双玉的声音刚落，就看得仵作一脸诧异地看过来，像是在看她为何莫名其妙说出这么无厘头的话。</p>
沈双玉只露出一双眼睛，黑眸深沉如海，又如有海浪翻涌，她在害怕……</p>
看到了沈双玉眼里的惧意，还板着个脸故作平静。仵作以意味不明地“哼”了声，布帛遮住了他半个脸，以此掩了他脸上的笑意。</p>
“你看看有没有！”沈双玉催促道。</p>
沈老爷子啧嘴道：“你别捣乱！赶紧出去！”</p>
沈双玉离他远了些，只当作没听到。</p>
仵作眉头一挑，四下寻了一圈，找了个垫子返回来，垫在女尸的脖子下，拨开尸体的头发。</p>
尸体搬来之后，他就发现了每具尸体的天灵盖都碎了，这伤势的范围很大。加上尸体的伤很多，每一处都触目惊心，所以他就没有再往后脑的方向想。</p>
没想到，这么一摸，真叫他摸到一个不同于尸体表面触感的硬邦邦的东西来。</p>
仵作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地看向沈双玉，仿佛在问怎么会有。</p>
沈双玉看到他的表情，猜得答案了，心瞬间往下坠。</p>
“怎么了？”沈老太爷忍不住往仵作那边凑。</p>
“真有枚钉子。”仵作皱起浓密的眉毛，深吸一口气，蹲**子把头发一缕一缕拨开了，显露出小指指甲盖大小的钉头。</p>
这情况也让沈老爷子大吃一惊，转头看着自家孙女：“你怎么知道？”旋即改口道：“你随我出来。”</p>
尸房的味道太重了，待久了熏得他脑瓜子都嗡嗡的了。沈老太爷一手按在太阳穴上，快步走出尸房。</p>
一踏出尸房，老爷子就把鼻下的帕子拿开，深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才感觉自己活过来了。</p>
沈双玉随着他走出尸房，眼睑半开，走下台阶，看向天空中的太阳。暖洋洋的阳光洒在身上，她却觉得有点冷。</p>
“你说，你怎么知道的？”老爷子转头，看着才来到自己胸口的孙女，目光复杂。</p>
沈双玉抿了抿嘴，为了人命，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必须做出解释——让祖父有些防范。</p>
她沉默半晌才开口，声音有些嘶哑：“两年前，锦州发生了命案，死者与桐怀村命案死者一样一样，当时锦州前后死了两百多个人。据说最后，杀人的是一对夫妻，在官府上门抓人时双双自尽。”</p>
老爷子歪了歪头，正想说话，就又听到沈双玉继续说着。</p>
“估摸一年半前，京城也发生了命案。第一次是一人，第二次是两人，然后就是四人、八人、十六人、三十二人……一共死了八十一人。在第七次，正行凶的时候，被人抓住了。京城一案，官府给的说法是杀人者患有癫狂症。”</p>
沈双玉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像是在说今日的阳光正好。</p>
老爷子听得直皱眉，“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p>
沈双玉眼睛一转，说出在来时就组织好的说法，“孙女喜欢听这些志怪之类的奇事儿，也将锦州和京城的事当作奇事儿听了。前段日子听说桐怀村的命案就觉得熟悉，今日才听到死者原来也有天灵盖破碎和挖心的伤，这才斗胆过来。”</p>
沈老爷子不太信这个说法：“锦州跟京城的事儿，你居然这么清楚。啧，不对啊，怎么我都没听说过，你倒是听说了？”</p>
沈双玉眉角一弯，应付道：“祖父一向忙于公务，我也是对这些事情感兴趣，才有留心。”</p>
其实，是这种命案太血腥残忍，听者都会惶恐。所以命案一出，就被封了消息。若没有精通的消息渠道，可轻易不能知。</p>
沈老爷子眯起眼睛，也没说信不信，但实在就是他觉得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说得通的理由了。</p>
老爷子追问道：“那你可有听说，锦州和京城两地，是如何抓到杀人凶手的？”</p>
沈双玉点头，“京城是以人数推算，三十二人以后就是六十四人，家里有这么多人的，官府都派人去埋伏了。至于锦州，是杀人凶手要下手的那个家族有武功高强的人，又有官府追杀，前后夹击才抓得人。”</p>
老爷子倒吸一口凉气，“以人数推算？那真要抓到人，可不是又得死人？那不行！不可以！一人都不能再死了！”</p>
沈双玉欣慰着祖父看重百姓性命，便提醒道：“如今已经是四人，接下去就是八人，前几次的命案都是在桐怀村，下一次应该很有可能也是在桐怀村。家中人数有八人的，都得有人护着。”</p>
老爷子半信半疑，恍惚着觉得怎么这命案就被三言两语地说透了，真是双脚踩在云朵上，浑身轻飘飘的。</p>
想了想，老爷子瞪着眼：“说得倒是一套一套的，总感觉玄乎了些！”</p>
沈双玉抿嘴不语。</p>
她该说的都说了，老爷子爱戴遥城百姓，要护着百姓的话，不管信不信，他都会做出防范。只要有防范，那百姓的性命就多几分保障。</p>
老爷子不知道自己这下是要信还是不信。信吧，这事又太玄乎了，不信吧，他也没有别的法子了。难道要什么事情都不做，等着凶手下次杀人，再跑去收尸验尸吗？</p>
沈双玉没有多待，跟老爷子行礼拜别了，就带着喻如离开了。</p>
爬上马车的时候，她觉得自己有些脚软。这四下无旁人的时候，她才恍然意识到以前的经历在她心里留下了痕迹。</p>
沈双玉登上马车，让余辽驱车回了沈府。</p>
喻如随后上了马车，上下打量着小姐，“小姐，您不怕吗？奴婢听福伯说，里头可都是尸体。”</p>
听到这个问题，沈双玉还愣了一下。怕吗？看着尸体的时候是不怕的，可她知道是什么样的命案，这才令她感到惧意。</p>
最终，沈双玉摇摇头。她死都已经死过了，不用怕了。</p>
日头渐中，午时将末的时候，马车终于到了沈府。</p>
回到玉瑾院，沈双玉被喻如要求着换了一身衣裳，又用红花兑水洗手。</p>
喻如仔细得很，把沈双玉里里外外的衣裳都换掉了，只道是得去霉运。</p>
沈双玉知道是好意，也没拒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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