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路闻言，将目光从大楼的高处收了回来，看着姜竹西说道：“刚入职场那会儿，我们都是这样。”
“是吗？”姜竹西微微笑笑，转身往大楼里走去：“年轻人的战场在办室、中年人的战场在酒桌上，所以我们才觉得年轻人的奋斗真是美好。”
“其实……也不是每个中年人都有在酒桌上奋斗的机会。”黎路大步跟上后，轻声说道：“而你离中年也还早，在办公室加班太正常了。”
“Leo，我记得你在伦敦当地的一家时尚公司工作过两年？”走进电梯后，姜竹西看着黎路问道。
“是。”黎路点头。
“你觉得外企好吗？”姜竹西问道。
“好。”黎路没有过多的思考，利落地说道：“无论是对还是不对，规则总是清晰的；无论是新人还是老人，都适用相同的规则，你可能会觉得自己有时候很傻，但你只需要在专业上精进，只要你的方案对项目有利，就有机会被采用，而不若民营企业，所谓高管，都围着老板的思路做题目，所以企业的发展真就只能靠老板一个人的能力了，老板行，企业就行；老板不行，企业就不行。”
姜竹西轻笑着说道：“果然只打了两年工，看到的都是好的。”
“难道不是这样吗？”黎路伸手拦住打开的电梯门，待姜竹西出去后，才一边跟上、一边接着说道：“或者是我见识少，但我以前的公司，高层都
是一顶一的高手。”
“混日子的也有，不过倒是不算太多。”
“是这边吗？”
姜竹西向黎路确认了方向后，边走边继续说道：“有能力的人都是有脾气的，所以你说敏行的高管都只会围着老板的思路做题目，大概率是他们本来就不行。”
“……有道理。”黎路用指纹开了办公室的门后，将电脑和手中的零食放在长形黑色木纹会议桌上，然后走到窗边将所有落地玻璃窗的百页帘全都拉开。
平视着窗外那些林立的大楼，每栋大楼里星点的灯光连成了一片，就那么静静的闪烁在黑夜之中，在静谧中显出一片璀璨。
“你办公室的视野很好。”姜竹西放下电脑走到窗边，那么远、又那么近的那些楼、那些窗、那些灯光，让人生出用时间主宰这夜晚的豪气来。
“还不错。”黎路点头，回过身来看着姜竹西说道 ：“你刚才说的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创始人对职业经理人的授权与信任。不足的话，要么招不来好的人、要么好的人留不住。日积月累之下，就是全员哄着老板开心罢了。”
“哄老板开心？”姜竹西不解。
“老板说今年销售要翻翻，销售总监就只会往区域经理和经销商处去压库存，帐面回款是好看了，但产品都在客户处压库存，等到第二年就想办法各种要政策、要促销、要库存低价买断。也没人给老板算账，大运转周期内
到底是赚了还是亏了。”
“财务的年度报表也好看，第二年将库存品的折扣计入损耗、市场费用分摊，反正做帐有一套，也没人给老板分析提前回款的收益与压货库存的损失这间，公司到底是亏还是赚。”
黎路从办公桌后面的文件柜里拿了个文件夹后，回到会议桌边坐了下来，边翻边说道 ：“这只是极小极小的一部分，这种事在公司天天都在发生。”
“和这些高管聊过吗？”姜竹西笑着问道 。
“聊过，说老板要增量，他们也没办法。”黎路将文件翻开到公司组织结构图的那一页后，将文件夹推到她面前：“先解决你的问题，敏行的问题一堆一堆的，我和你说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谢谢。”姜竹西快速看过后，迅速找到营销部的分图，一个区、一个区的仔细看起来：“销售管理部相当于销售部的一个综合平台对吧？既有管理意图的传达职能，又有监督反馈和业务支持的职能。”
“是的。”黎路点头。
“业务先按渠道切开、在渠道内再按区域分……也就是说，在同一个区域内也分为直营、经销、平台（各电子渠道）三个团队？会不会太细了？”姜竹西觉得这结构与自己构想的大区之下，再分区域算是异曲同工的思路，但渠道的细分又细得多。
“不会，就算由同一个团队去管理，也一样需要安排有不同专业能力的员工
去做不同渠道的工作，人员数量不会有变化，反而会因为管理幅度过大，对区域经理的要求太高，他必须是个所有渠道都懂的全才，这种人也很难找。所以分团队管理可以既专业、又深入。”黎路解释道。
“我理解是，无论是否分渠道，在区域经理以下的人员投入是相同的，所不同的区域经理由全才换成专才，有一个换成多个，人力成本上是增加的，但人才的可获得性却增加了，是吗？”姜竹西问道。
“设计的时候没你现在说的这么专业和有逻辑，但基本就是这个思路吧。”听姜竹西的话，黎路只觉得无比的熟悉—回公司两年多，他说话总被人明里暗里的说作做、装范儿。
他以为只是自己的表达过于书面了，但学着用同事的表达方式，又往往觉得不能完全表达出自己的意思。
今天站在同事的角度，去听姜竹西的表达，总算是明白原因在哪里：不是书面或口语的问题，而是他们从来没有从效率、成本、人才这些方面去分析结构的匹配性，自然不知道这结构的优劣势是什么。
“同区域、三个团队、三盘货。会有内部竞争吗？货品资源谁调配、货品价格定位如何做差异、相互调配货品是否被允许、库存配送……”
“……”
姜竹西是惯性程序性思维，做组织规划她并不擅长，但她熟悉业务、熟悉每一个渠道的业务流程，所以她
以业务结构为中心，多向散发的追问到具体业务进行时候的流程可能保持有序。
一番问题问下来，她自觉收获颇多，而黎路也跟着她的思路公司的业务流程拆解了一遍，可以说原本不清晰的、现在清晰了；原来不合理的，两人讨论之下也有了优化思路。
所谓教学相长，两个人都深以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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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年轻人有共同语言，终于他们的思路、想法，有人可听、有人认可，而不需要与前辈、与长辈斗智斗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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