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p>
秦石大吃一惊。</p>
他可没想到， 保章凫竟然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p>
这是将太史鸿所有的判断都彻底推翻！要知道，当年太史鸿能够提出时空大循环这样的研判，还是与冯相鸠、保章凫一起远征了西南，最终三人又分别镇守了白虎、天市甚至还有紫薇星垣，最终得出的结论。</p>
如今保章凫轻飘飘地一句话，便推翻了他和同伴穷尽无数年的努力……他敢做出这样的判断，是不是有了其他方面的证据？</p>
“愿闻其详。”</p>
秦石压下心头的震惊，小声地说了一句。</p>
“在我抵达此地，我也未曾有过怀疑……”</p>
保章凫声音低沉，寻思了好一阵，才整理好了思绪，说道：“紫微垣的破败，让我想到了一个之前都没想过的问题。”</p>
秦石屏住呼吸，并没有打断保章凫，而是让他随着回忆，说出更多他所没有听闻过的信息。</p>
“绝地天通之事……相信你都知道了。”</p>
保章凫抬头仰望天穹，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天际。</p>
“是的……”</p>
“我当年找到虞鸠所留下的线索，利用天碑之力，从扶桑木上抵紫微星垣，神仙居所。可我来到此地之时，此地已经没有了神人。”</p>
秦石微微点头。</p>
他来到紫微垣，对神人的去向也充满了好奇。</p>
“绝地天通之后，天地并没有彻底失去联系……”</p>
保章凫没有直接把话说完，思绪仿佛飘回了那遥远的时代。</p>
“从颛顼帝之后，都是星官负责从沟通上天，天地之间的沟通是不间断的……直到那年……那一年……武王伐纣之后，天地之间的沟通，便从此断绝。”</p>
“还有这样的事……”</p>
秦石心一紧。</p>
“是啊……谁也想不到会这样……那时我们还以为大周非天命所归，天王甚至降格自称天子，平息上苍之怒……可星官依旧没能使得天地沟通……”</p>
说到这里，保章凫一阵沉默。</p>
“原来如此……”</p>
秦石心中一阵恍然。</p>
在西周之前，无论夏商，还是三皇五帝之时，王朝统治者都以人王自称，尊称天王。但不知为何，后来的史书记载中，渐渐的，周王便没被称之为天王，而是以周天子称之。</p>
而后到秦，始皇帝自觉功绩远超三皇五帝，自称皇帝，可也只敢秉着“受命于天，既寿永昌”这样的信念，不敢有所僭越。</p>
而到汉朝大一统与天人感应思想的最终确立，“天子”这个称呼便以法律形式规范了下来，往后数千年，人王道统，不复存在。</p>
可秦石却想不到，根源竟是从星官无法与上苍神人交流沟通开始。</p>
“武王因此事焦心而早亡，周公不得不辅政，而鸿、鸠和我，还有另外……两个隳星，一起推算天命，最终发现，危谋害成王之事，而发现危的存在，隳星竟然想背叛天王，被我三人诛杀……”</p>
秦石发现，保章凫对那两名背叛的星官充满了厌恶，甚至都不愿意提及他们的名字，只愿以隳星称之。</p>
“然后你们就发动了对朱雀之地的远征……”</p>
秦石叹了一口气。</p>
“不错。”</p>
冯相鸠凝神说道：“朱雀星垣，是危的巢穴之一，而在当时，他聚拢东夷遗孽，率领堕落之巫，咒杀成王，罪孽深重，我等身为星官，诛杀此獠，天经地义。”</p>
秦石连连点头，表示太同意冯相鸠的说法。只可惜当年太史鸿三人劳师远征数千里，虽然捣毁了朱雀之地，可最终还是没能将大危杀死。</p>
“这跟太史鸿判断错误了时空循环之论有什么关系？”</p>
秦石本想继续听冯相鸠继续往下说，可冯相鸠越扯越远，若真的细听下来，没几天是不可能将这一段往事彻底弄清楚的了。</p>
“我们在那里发现了危留下的一些东西，他说……他曾在紫微垣找到一些与他相关，却毫无印象的东西，仿佛他存在过很多次，又毁灭过很多次……”</p>
“呃……”</p>
听到这话，秦石躁动的心一下子重归于冷静。</p>
毫无疑问，这就是太史鸿推断“时空大循环”的可能性存在的根源。不仅如此，危如此丧心病狂，做出种种匪夷所思的事情，很可能也是发现了这个秘密，最终才会与貳负合谋，杀死了猰貐，导致了一场天地之间的大动荡。</p>
“我们根据危留下的线索，找到了他所布置的星垣之地，一一将其镇压，但有些地方，并非朱雀星垣那般容易摧毁，因而我们三人，最终只能分开，各自镇压一地，免得危的谋划得逞。”</p>
“原来如此……”</p>
秦石喟然长叹。</p>
三位星官，相辅相成。秦石很清楚，三人合作的时候，所发挥出来的力量，远比分开之时强大。</p>
可最终三人却不得不拆散，太史鸿镇守白虎之地，从此没有了音讯；冯相鸠去了天市垣，最终只留下了一块石板；而保章凫最终来到了紫微垣，却困死在这地方，一晃便是三千年。</p>
“这么说来……所谓的时空循环，难道是大危布置下的陷阱……专门坑你们三个的？”</p>
秦石想了想说道。</p>
做出这样的判断并不难，实际上，大危善于利用一切条件给对手挖坑，尤其当时太史鸿三人劳师远征，却意气风发地踏破了朱雀之地，在朱雀之地里勒石作誓，正是头脑发热，容易上当的时候。</p>
如果当时大危留下的信息便是刻意误导三人的信息，而使得三人深信不疑，最终一步步踏入他后面所设置的陷阱里，秦石是一点都不奇怪。</p>
毕竟，他这一生，基本都被大危安排得明明白白的。</p>
当然，如果太史鸿三人都被大危安排妥了命运，那他也不用挣扎了，找个舒服一点的地方，平躺下来，等大危安排好的命运之轮碾到脸上就得了。</p>
“那倒不至于……”</p>
保章凫咧嘴一笑，笑容里充满了无奈。</p>
“危那时只是充满了疑虑，心里产生了时空循环这种闭环世界的困局……他那时候想着的是破局……却是不知道，他为何想破局。”</p>
“……有些深奥。”</p>
秦石坦然承认，他无法感触得到保章凫这一番话里的内在逻辑。</p>
“并不深奥……其实这需要回到最初的问题上去了……为何紫微垣，这座天神之城会颓败到如此境地，天上诸神，去了哪里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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