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石被大危这种高高在上，俯瞰众生的态度所激怒。</p>
他是清楚，大危一直都是秉着这样的态度，看待他，看待所有人。</p>
也正是因为如此，大危才敢肆无忌惮地操控星轨、更改星命，左右，玩弄着无数人的命运。</p>
数千年来的顺风顺水，让大危觉得，他已经成为了操控命运的神灵，充满了傲慢。</p>
当然，本质上来说，大危的确是神人，但他终究只是不完整的一部分，而且是神人、人性，人格那一部分。</p>
可想而知，拥有全部神格、人格的大危，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p>
大危，必须死，不管是神性的部分，还是人性这一部分！</p>
当然，解决大危神性那一部分，还得从长计议，解决眼下的大危，才是重中之重。</p>
“八千年……”</p>
大危看着秦石的叫嚣，眼神中的暴戾渐渐平息。</p>
这么一瞬间，他有一丝的后悔。</p>
当年在占星推步之时，他曾在秦石与另外的目标中考量，他曾几次想放弃这枚棋子。</p>
变数。</p>
从他开始算计猰貐，迫使天上、人间必须进行绝地天通开始，他就曾看到了这个结局。</p>
只是当时掌握了全知的他，仿佛也全能，尤其是剥离的神格之后，人性中的傲慢和自大，让他觉得自己掌控一切。</p>
于是开始犯下了错误。</p>
这个错误，仅次于，不，是比当年武王伐纣的时候，他竟然诱使东夷拖住纣王的主力，为了夺取东夷几个部族前往西南建造朱雀之地更为严重。</p>
那一次，促使了太史鸿的崛起。</p>
而后，太史鸿选择了秦石，选择了瞿昙悉达，在这一以时空为棋盘的棋局里，让一枚棋子跳出了棋盘，变成一颗陨石，砸在他的头顶上。</p>
“蝼蚁就是蝼蚁！”</p>
心神微微动摇之后，大危心志重新坚定。</p>
只是这一次，他往后退了几步。</p>
他右手放在了后背，屈指推算。</p>
他明明算计了巫彭复苏之后，会跟玉尸拼命。毕竟小玉是想吃掉他。</p>
还是秦石说服了巫彭，也同时说服了玉尸。</p>
他当年算计此事的时候，根本没有算到这一点。</p>
命运跟他开了玩笑。他也没有想到，玉尸会放过巫彭。</p>
诞生于玉脉深处玉尸族，之所以只剩下小玉，便是当年身为十巫之一的药巫向他献计，诱骗玉尸投靠他，建造地上神国，颠覆颛顼的人间秩序。</p>
那时玉尸族不宜有诈。</p>
因而整个玉尸族，便与僵尸，奢比尸一起，变成了他建造太微垣的基石。</p>
太微垣是吸收万族之后，才开始诞生灵性，才符合他所要建造的神国要求。</p>
玉尸与巫彭之间的仇恨，本不共戴天。</p>
可最终，他们却能放下以往的恩怨，联手对付他一个。</p>
“只有最后一条出路了。”</p>
短短几秒钟，大危便算出了他还有的选择。</p>
他所面临的，是死局。</p>
而且是他自己布置下来的死局。</p>
但死亡，对他而言，并不是一个特别难接受的选择。他终究还有残魂在外面，在紫微垣之地，他也一样还有后手。</p>
死亡对人类，甚至对巫彭和玉尸来说，都是最后的消亡，可对大危而言，却只是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p>
毕竟，他都被小玉杀死了两次了，再来一次，也并不算什么。</p>
他担心的，不再是眼前的几人。</p>
“我……不能落在危月燕手里。”</p>
大危长长呼出一口气。</p>
被危月燕吞噬，那他作为独立的人格就不再存在——哪怕他还有残魂在外面，也无法继承他的记忆，更可怕的是，危月燕一旦将他吞噬，其他的残魂印记也会人出，到那时候，他这八千年的努力，就真的只为危月燕作嫁衣裳了。</p>
“玉尸！”</p>
大危向小玉呼唤一声。</p>
小玉停下了脚步。</p>
它看到大危神色跟之前完全不一样。</p>
之前的大危，暴戾而狂躁，充满了恶毒，傲慢而嗜血。</p>
此时的大危，却好像将之前所有的负面情绪都清空，变得平和起来。</p>
但它知道，大危所表现出来的一切，都是假象。</p>
“我死了……谁来对付危月燕？”</p>
大危拍了拍受伤的腿。穷奇咬合之下，他的腿骨碎裂，伴着金丝闪烁的血液，粘稠地渗出。</p>
“你们都得死。”</p>
小玉不理会大危的想法。它思维一直都很简单。</p>
数千年的禁锢，族群的仇恨累计起来，它就算把大危和危月燕挫骨扬灰，都不会有人说它做得不对。</p>
不管危有多少分身，有多少人格、神格，它终究会一个一个地找到，将他一次又一次杀死。</p>
“……你之前说过，危月燕是想吞噬我，不是融合……”</p>
大危见穷奇再次绕到他身后，握紧了拳头，冷眼看了穷奇一眼，给了穷奇一个警告的神色。</p>
他或许今天会死，可临死之前，要拉一两个人垫背，那是再轻松不过的。</p>
在场的，其实除了小玉，其他人都不可能承受得住大危临死的暴击。</p>
“……你的想法，我很清楚，你终究是想杀死危月燕，那个意图在地上重建天庭的邪神，而我……只是受到神性影响，犯下了一些错误，如果……，不，我觉得，我应该得到一个自我救赎和恕罪的机会。”</p>
大危又换了一口气。</p>
“他是在拖延时间！”</p>
伊万大吼一声。</p>
伊万对人性之恶的了解，要比在场所有人加起来都要多，也就只有奖励恶行的穷奇，才能与他有一拼。</p>
一两年时间下来，光是从秦石一行人耳中听到关于大危的描述，他就已经清楚大危是一个怎么样的存在。</p>
这样的人跟他一样，根本不会觉得自己在作恶，更不会有愧疚的心理，哪怕真有那么一丝的愧疚，这些人也会说服自己不用愧疚。</p>
更不必说自我救赎这种话了。</p>
真有这种悟性，早几千年干嘛去了。</p>
尤其当他看到大危受伤的左脚，停止了渗血，开始结痂之后，这种认定就更加清晰了。</p>
绝不能让大危有喘息的机会！</p>
别人他不知道，伊万可是清楚，大危再来一脚，他今天就真的无法活着离开太微垣了。</p>
“哈……”</p>
大危摇了摇头。</p>
“果然，蝼蚁就是蝼蚁……”</p>
他用力地闭上了眼睛：“那就一起死吧……”</p>
听到这一句熟悉的话，秦石心里一寒。</p>
他下意识地抬头看天。</p>
果然，天穹之上，五帝座中又一颗辰星，往下坠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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