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向汤姆·里德尔介绍琳·博斯德即将成立的报纸并请求支持时,他抬起了头,幽深的双眸充满兴趣。
“我没指望你会独自行动。”他懒洋洋地开口,同时兴致盎然地翻动着一本记录巫师家族家谱树的画册。“更没指望你会只身去伦敦和别人见面。”
“但你还是默认了我的出行,黑魔王大人。”我向他展示自己的手背。“你瞧,我为你立下了牢不可破的誓言,你无需担心我透露你的过去——再说你怎么会没有考虑到我再一次‘出逃’的可能性呢。”
“完全正确。”里德尔把手中的家谱合上,动了动嘴角。“但我依然觉得不那么愉快,你应该获得我的准许,就像其他食死徒对我做的一样。”
“但是如果我这么做了,你难道不会觉得索然无味?”我将琳·博斯德的那一叠凌乱的采访稿放在他腿上,“我以为聪明的男人不会不喜欢生活偶然出现的‘脱离掌控’。而且,黑魔王大人,你对我的所作所为完全超出了你对其他食死徒所做的。”
“又一次小小的反抗。”里德尔漆黑的瞳孔中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你知道对我而言你的举动并不会让我感到惊喜或者惊讶,如果你还记得有关于我对我们思维的一致性的评价。”
“——也是对你病态占有欲的一种投喂,我的主人。”
我们总得给黑魔王投喂新鲜活饵,死气沉沉的猎物尸体是不够满足他的征服欲和占有欲。对汤姆·里德尔来说这种支配和被支配就是一场富有趣味的游戏。思维同步,无法逃离,但又不甘愿屈服——你找不到比多琳·梅多斯更适合他胃口的活饵。
我永远不可能像其他食死徒一样对他毕恭毕敬,当然,我想黑魔王也并不期待我会这么做。所以,我只把这种充满抱怨的“警告”当作是一种惯常的敲打,但并没有愚蠢和无趣到将这种话当真。其他食死徒并不会帮汤姆·里德尔带来解决问题的方案,他们忠心耿耿得近乎乏味,是解决方案的执行者,也是可以被取代的小小卒子。如果黑魔王想继续他的事业,他便无法避免地需要除了棋子之外的存在,在某些问题上和某些力量进行合作,即使是黑魔王也得学会和提供解决方案的人相处,没有人能百分之百的主宰一切。
既然如此,那么为什么不给我们的黑魔王造成一点小小的不愉快呢?一点点小小的反抗,汤姆·里德尔说的没错,但为什么不这么做?这让我心情愉快。
里德尔没有理会我的话,琳·博斯德的采访稿在他的手指翻动下哗啦啦作响——一种间接的不满,对我的,恐怕也是对他自己的。
活该他纵容这一切。
我满面笑容,舒服地找了个位子坐下,顺手为自己倒了一杯热腾腾的红茶。如果这时能再来些点心就更好了,只是我没法说动阿布拉克萨斯深夜安排人照顾我的好胃口。
“你不会指望阿布拉克萨斯彻底站出来支持食死徒和黑魔王吧?”又等了一会儿,里德尔依然一言不发。我忍不住打破沉默,我可不希望这沉默持续下去。
“我思考的不是这个问题。”里德尔缓缓地说,“你应该知道你接下来要说的话与阿布拉克萨斯的利益相冲突。”
“当然。”我不否认,“你不认为我会这么做?”
“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里德尔意味深长,“似乎帮助我再也不会让你觉得——怎么说呢,受到道德的谴责。”
然后他把采访稿放下,换了个坐姿,使得可以更好地直视我的双眼。
“即使在魔法法律执行司呆了五年,你堕落起来也不比任何其他食死徒慢——我本来还想再安静地欣赏一会儿,这种反差一直令人着迷。”
“我找琳·博斯德还有一个目的。”我轻声说,“博斯德家族一直以来就是巫师界历史的记录者。我用自己的身份暴露和发生在阿兹卡班的经历作为交换,从琳的口中知道了阿不思·邓布利多的往事。”
“所以博斯德家的女巫告诉你了一切——你以为的伟大白巫师的真实面。”里德尔随即露出了笑容,“很好,你现在知道来自格林德沃的记忆的确是真实的。她有没有告诉你邓布利多曾经和上一任黑魔王一起研究黑魔法,她有没有告诉你他口中‘阿里安娜’的死因?”
“阿里安娜·邓布利多。”我补充,“她的墓碑还在戈德里克山谷。”
“所以我只是和当年的邓布利多一样,对探究魔法力量很有兴趣。只是我也像格林德沃一样,认为巫师应该对麻瓜采取绝对手段。我再告诉你一件事,多琳。”里德尔轻声说,“我手中的那份记忆,是格林德沃自己主动给我的。”
“他为什么这么做?”
“为了向邓布利多证明他的决定是个错误。”里德尔继续说,“格林德沃甚至还提到了你,多琳。是不是很意外?格林德沃即使在成为黑魔王的很长一段时间内,依然和阿不思·邓布利多保持着通信——当然那个时候邓布利多已经开始在霍格沃茨执教,而很明显格林德沃是想说服邓布利多帮助他吸引更多的学生加入他的队伍,很长一段时间内,格林德沃甚至以为邓布利多口头的那些拒绝只是他应付巫师界的幌子——”
“——然后邓布利多提到了你和我,以及其他一些学院的学生。邓布利多的确一直在观察他的学生。可惜格林德沃的目的很快便暴露了,邓布利多警告格林德沃说他会尽一切力量确保格林德沃无法接近霍格沃茨的学生——尤其是我们两个,还有阿布拉克萨斯——我们三个来自斯莱特林的学生。来自斯莱特林总是会被怀疑更容易接触到黑魔法,你知道的。”
“他并没有错。”我轻声说,“我们的确接触到了不少黑魔法,而且我们现在也成为了黑巫师。”
“而且是你变成黑巫师的人并不是我,多琳。”里德尔的唇边带着笑容,“而是你自己。”
“是。”我回以冷笑,“我不会假装自己是被逼才成为食死徒,也不会像那些雄心壮志的巫师们一样宣称自己是为了巫师界的利益而不择手段,更不会设法翻出自己的悲惨过去来博得他人的同情和理解。你知道我和你一样不是什么好人。那么黑魔王大人,现在可否让我们回到之前的话题,让黑巫师多琳·梅多斯小姐为你阐述她的邪恶阴谋?”
汤姆·里德尔并没有回答,他只是像房间一侧抬起下颌。片刻,门无声打开了,琳·博斯德从门内走出来,她的脸色很苍白,但眼睛却流露出兴奋和狂喜。
她很自然地走到里德尔面前,然后跪下来亲吻他的长袍。
“……你派人跟踪了我,汤姆。”
我的行动完全在他的掌控之内,这是我的第一想法,接下来,愤怒便摄取了我的理智。“我早该想到。”我冷笑,“我的魔力和谨慎完全不能和你相比。”
“你会错意了,多琳。”里德尔抬高语调,但笑容却令人生寒。“我完全没有必要找人跟踪你,你的一举一动我都清楚的很,你自己已经告诉了我一切。”
说完这番意味不明却令人毛骨悚然的话之后,他的目光转向了依然伏在他面前的琳·博斯德。“博斯德小姐,给我们的梅多斯小姐看看,你从黑魔王大人这里得到了什么。”
琳·博斯德挽起袖口,手臂上的黑魔标记鲜红刺眼,显然刚刚烙上去不久。而她本人此刻的表情——就像刚刚获得了人生第一个刺青的叛逆小姑娘会有的喜悦和激动。
“至于你的黑魔标记,多琳。”里德尔继续说,他的眼神幽深,笑容寒冷。“我给了你一些更好的东西,只是你自己还不知道而已。”
“你给的‘东西’使你能轻易掌握我的一举一动——你是在暗示这一点吗?”我冷声说。
“对你而言这应该不是暗示而是回答。”汤姆·里德尔的目光暧昧地停留在我的脖颈处,那上面正是斯莱特林吊坠给我留下的伤痕。“——在失去视力的时候你试图用镜子碎片自残,第一个阻止这一切的人不是阿布拉克萨斯而是我,从那个时候你的举动对我而言就如同一本打开的书。所以——是的,亲爱的多琳,我为什么要跟踪你?我完全不必这么做。琳·博斯德小姐在和你谈话之后就来到了马尔福庄园,而和你不同的是,琳满怀喜悦地接受了这枚黑魔标记。现在,琳——和我与梅多斯小姐说说你的计划。”
“我的荣幸,黑魔王大人。”琳说,“我认为梅多斯小姐的存在应该被公开出来。还有在阿兹卡班的真相——哦,让巫师界知道魔法部说的都是谎言,阿兹卡班已经沦陷,而摄魂怪们也已经失控——那些傲罗的尸体只是凡里斯刻意提供的牺牲品,他们无一例外都是凤凰社的成员——当知道这一切真相,整个巫师界一定会掀起轩然大波。我一定会尽我所能还原整个事情的经过,那些尖叫,恐惧,鲜血和死亡不会像之前那样悄无声息地被人遗忘和隐藏,绝对不会。”
“——然后我请求能允许我撰写这些报道并担任这份报纸的总编辑。”琳·博斯德的请求急切不安,“我向您保证,大人,这份报纸永远会听从您的命令。”
“哦,这真是我们需要的。”我不无嘲弄地说,“一个主动要求监管的报纸,完全没有那些言论自由的要求。你可帮我们省去了不少烦恼。”
“我可是专业人士。”琳撇撇嘴,笑容甜美。“所以你觉得从事我们这个行业的人群中,认为言论自由存在的比例会有多少?”
现在,我真正地对琳·博斯德这个女巫产生了兴趣。
“一份报纸永远有它的立场,即使它标榜自己是多么客观公正。”琳·博斯德继续说,“而这份报纸的立场——就是反对魔法部和过去的那些麻瓜政策。那么什么是言论自由,这种自由又是否存在?当然存在——能同时拿到两份不同立场报纸的巫师们拥有这种自由。所以梅多斯小姐,我显然要坚持宣传食死徒的立场,为了维护巫师们的这份自由权力。哦,原谅我的失礼,梅多斯小姐,我无意冒犯,但如果一个人对我说他是为了追求这种理想投身新闻界,我可以很确信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外行或者天真幼稚得让人发笑。”
“将来我们得为你颁发勋章,博斯德小姐。”我说,“一枚捍卫言论自由的勋章。”
“这种奖励和荣誉又何尝不是一种宣传和控制舆论的手段呢?”琳·博斯德眨眨眼,“请务必这么做,而我会很乐意接受它,并且展现与之相符的能力。”
“你觉得你刚刚的这番富有技巧的逻辑辩词能吸引多少有这种经验和知识的巫师为我们服务?”里德尔问,“我信任你的能力,博斯德小姐,但我不认为你一个人能支撑起这份报纸的所有运转。”
“如果您能允许我说服一些巫师加入的话,大人。但我认为首先最好只选择食死徒加入,等我们的宣传持续了一段时间之后,再试着吸收一些纯血主义者并为他们提供专栏。大人,我说过的,这份报纸自始至终都会听从您的命令,站在食死徒这边。”
琳·博斯德完全拥有任何一位博斯德家族出身的成员的才华,甚至可以说是历史上的博斯德中最出色的一位。她的才华与其说是记录历史和事件,倒不如说是在宣传和舆论操纵上。她甚至请求汤姆·里德尔确定一个主题标语——简单有力,能让巫师界知道食死徒的立场,在想到Voldemort和他的追随者的时候,这些字眼自动浮现在他们的脑海。
“因为现今为止,就我的接触来看,大部分的巫师只是认为食死徒和当年追随格林德沃的巫师们一样。他们是黑巫师,而黑巫师本身就带着负面色彩,很难让人接受。我想我们不妨用这种宣传标语和格林德沃作出切割,也和魔法部试图施加在我们头上的污名做切割。当然,不能太极端,也不能过于温和——”
“——这种事情想必你可以和阿布拉克萨斯·马尔福商量。”里德尔说,他注意到了博斯德脸上的惊讶神色,“是的,琳。阿布拉克萨斯·马尔福也是我们的成员。”
“还有这份报纸的名字。”我补充,“这本身也是宣传的一环,就像你说的主题标语一样。是不是,琳?”
“没错,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见马尔福先生了。”琳·博斯德脸上满是兴奋。
然而阿布拉克萨斯并没有对琳·博斯德会以相当程度的热忱,当我在马尔福庄园的书房为他介绍时,阿布拉克萨斯的脸上挂着耐心和亲和的假笑,但浅灰色眸子却狠狠剜了我一眼,更有甚者——在转向我的时候,这种原本的假笑完全消失了,变成了一如既往的嫌弃。
“我想我们现阶段还是把反对魔法部作为主题好了,让巫师界知道我们只是不满凡里斯的不作为,适时地再指责下魔法部对于麻瓜矫枉过正的偏爱和照顾。一个巫师成立的体制应当为巫师的利益服务,谁都不会否认这一点。”阿布拉克萨斯说,“如果现在提出纯血论——嗯,我想那些核心的巫师家族反而会回避你,博斯德小姐。当然,这只是我的一点小小的观察——”
而至于这份报纸的名字,阿布拉克萨斯的浅灰色眸子转向了自己的书柜,随即垂下来沉思了片刻。不过一分钟他便带着微笑,“我认为,‘真理’是个不错的词汇,特别是对于报纸而言。”
《巫师真理报》就这样成立了,而且令人意外的是,它的确是以一种“真实”“独立”的姿态,向着此刻的巫师界宣传Voldemort和食死徒们的声音。
而这份报纸的发行,也如意料之中的那样吸引了那些核心纯血家族们的目光。
1953年的春天,我们第一次收到了来自布莱克庄园的信函。【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