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书丰本来想借着这仗在北金立足，不成想自己一时小瞧了褚宇尧。若不是自己是个沙场的老将，只怕名声不再。</p>
虽然没让褚宇尧讨到什么便宜，但是自己也没讨着便宜。</p>
“开颜，老国主那里怎么说？”齐书丰不能甘心，他本想借此机会耗尽西北铁骑，要是再能杀掉褚宇尧，那他心中的恶气便能突出一半来了。</p>
齐开颜正在涂着自己的指甲，好像没听见他的话一样，而齐书丰也不敢有什么微词。</p>
过了好一会，最好一只指甲全干之后，齐开颜又仔细的看了看自己的指甲，又审视了半天，确定很满意后嘴角微微一勾，慵懒的抬了抬眼皮。</p>
“叔叔，你刚刚说什么。”</p>
即使被这样对待，齐书丰亦是不敢有半分不悦。</p>
“哦，开颜，最近朝里有什么风声？”</p>
齐开颜一幅大失所望难过的额样子，“叔叔，当初为了让你执掌兵权。我可是说尽了好话，本以为你叔叔执掌了兵权定会打败自己的旧部，结果呢。”齐开颜翻了一个白眼，而又继续道：“叔叔，我已经在这装病几天没敢去见国王了。”</p>
齐书丰眉头皱起，“叔叔对不起开颜，让开颜。不，让贵妃为难了。”</p>
齐开颜嘴角微动，长叹一口气。</p>
“罢了，大承那边已经派了使臣，两国肯定会讲和的。”她又叹了一口气，缓缓道：“叔叔啊，别说我没给你机会。”</p>
看着曾经对自己尊崇有加的侄女，如今这样丝毫不把自己放在眼里，齐书丰没想到自己会沦落到这个境地。</p>
真是虎落平阳，不过眼前最该考虑的是怎么保住眼下的兵权。</p>
否则，使臣以来，自己肯定是要被祭天的。</p>
“颜儿，眼下这北金，也只有我们三人可以互相依靠。你虽已为贵妃。背后若无势力，，日子也不会好走。”</p>
这点厉害齐开颜怎么会想不到。</p>
只是，只是想到自己当日被扔到北金最低贱的窑子里，那种恨与无助只要想起来，就咬牙切齿。</p>
但她还是忍下一切，嘴角挤出一丝冷冷的笑意：“叔叔，都到这地步了，你还想怎样？”</p>
齐书丰恨恨道：“咱们齐家为大承披肝沥胆，戎马几代，到头来却像丧家之犬逃离故土。这口气，我无论如何都咽不下。”</p>
齐开颜没说话，看着他。</p>
“颜儿，无论如何，我都得出口恶气。”作揖离去。</p>
齐开颜看着那道背影消失在视线里，心里一空，可脸上的笑意逐渐在扩大。</p>
慢慢的，她笑出了声，只是看起来有些狰狞，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p>
“月姑娘，这是我们从街上买回的烧鸡，你尝尝。”</p>
这人一进门，管月就闻到了让人垂涎的香气。</p>
“你们都吃了吗？”</p>
小兵嬉笑道：“这种烧鸡哪能人人都吃的到啊，王爷说了这些日子要不是你给出谋划策，我们很难打退北金。”</p>
管月讪笑，“我只是动动嘴而已。”</p>
小兵很是机灵，用快刀将烧鸡切片。</p>
“月姑娘想到叛贼齐书丰对我们铁骑的兵力布防太过了解，又想到齐书丰专横跋扈，军中肯定有很多被他打压的有才之事，这样提拔了人才振奋军心又改变军中的布防，让那姓齐的叛贼摸不着咱们的套路了。”</p>
这小兵的话实在太多了，管月捏了一片鸡肉放进嘴里，心里美滋滋的，毕竟谁都爱被夸奖。</p>
“好吃。”</p>
小兵很欣慰，“那姑娘慢吃，小人先退下了。”</p>
等人走了，才想起没问人家名字。</p>
“来人。”</p>
帘子外进来一人。</p>
她看也没看，便道：“将这些烧鸡拿去吃吧。”</p>
“你身体刚好，吃点肉补充一下。”</p>
管月一听声音，刚刚被夸的喜乐顿时没了一半。</p>
“这肉不是给你吃的。”</p>
慕晨也不知为什么她和自己说话从没好气，但他也不会问她。</p>
“九王爷从京中来信了。”他将手指粗的竹节放在她面前。</p>
空气顿时凝结，管月心头顿生沉重之感。</p>
褚宇朗从京中传信与她：里州凶险。已着人安排回京。</p>
这里州地处最西北，民风淳朴，只要不打仗，就感觉很舒服。</p>
要离开，还是不舍得。</p>
听说这次罗真言会跟着使团过来，管月便回信自己到时候可以和使团一起回京。</p>
本只是个提议，没想打褚宇朗真的答应了。</p>
抬头再次看看这西北的广袤，这些日子的经历真如做梦一样。</p>
但是想到仗要打完，回京的时候还有个能说话的人，也是很好。</p>
身上的伤早已好了八九，挎着个篮子就想出门去挖些草。</p>
没成想在营门旁遇见了骑马归来的褚宇尧，欢呼雀跃的小脸顿时垮住了。</p>
回京以后，老皇帝必会对他加以封赏，他和九王爷的矛盾会日益尖锐。</p>
到时，自己的立场肯定也会与他是对立的。</p>
其实，他们一直都是对立的。</p>
“你去哪？”这是在命令她回答。</p>
“我就那边小坡上走走，看看有什么能吃的野菜，想吃点绿叶菜。”她木木的回答。</p>
褚宇尧看了她随手指的小坡，不远，但要是碰到危险，恐怕很难及时赶到。</p>
“我和你一起去。”</p>
管月心里泛起苦涩。“王爷，您不用去前线查防吗？”</p>
“这些不用我做。”褚宇尧蹙着眉，他感受到她的不安与抗拒。</p>
但还是跟在她后面，她总是这么忽冷忽热。</p>
“月儿，你怎么了？”他忍不住问她。</p>
“没，没怎么啊。”她不知道是不是该转过身来，看着他说，在转与不转之间，僵在了那里。</p>
“说！”还是命令。</p>
管月还是面对着他，“王爷，多谢您这些日子对我的照顾。回京之后，我定会向九王爷禀明。”</p>
褚宇尧心里顿时来气，“然后呢？九哥给我谢礼？”</p>
“不，我并无此意。九王爷有的东西，十二王爷您又何曾缺呢？我毕竟是九王爷府的丫头，得您保护庇佑，九王爷也算欠您人情。”</p>
他心里火更大了，“我从不稀罕九哥欠我什么人情。”气的也不看她，只看向别处。</p>
他欠我人情，能给你自由吗？</p>
管月撇嘴，转过身继续爬坡。</p>
其实。西北少雨，这些个小坡秃秃的，稀稀拉拉的长着些野草，根本没有她说的什么野菜。</p>
好在，这里有些干树枝，拾掇两个也不算空手。</p>
一直生气的褚宇尧过来拉着她的手找一块石头坐下来。</p>
“月儿，从里州回去之后，父皇肯定会对我行赏，如果我要你到我身边来，你肯吗？”</p>
管月看着他，那眼神明明那么真挚，可她脑子里又出现养父母被害，百家村陷入火海的惨烈场面。</p>
“不会。”</p>
“我不会向九哥那样，让你陷入这诡谲的争斗中。在我这里你是自由的。”</p>
自由？从百家村被灭的那天晚上开始，这个东西就是比金子还要奢侈稀罕的的东西。</p>
管月抿抿嘴，“王爷，没人能够绝对自由。就像那天我跟你说的一样。”</p>
“怎么就不能。”褚宇尧急了，脸上青筋爆了出来。</p>
“我对九王爷是有使命的，我和十二王爷始终都是要站在对立面的。”</p>
褚宇尧叹了口气,“月儿，别把九哥想的那么简单，没有你，他照样可以和我斗。多了你，他也不会赢。”最后一句，他说的很笃定。</p>
“这才刚开始，十二王爷还是不要把话说的太满。”她被激发了斗志。</p>
“你对九哥一点都不了解。父皇这么多年一直提防试探他，是因为......”再急，有些事还是说不得。</p>
“我不需要了解他，每个人都是多面的，我们每个人都不能真正了解别人......”</p>
褚宇尧不想跟她说下去，拉着她的胳膊就往回走。</p>
管月被拽的有些踉跄，但是想甩也甩不了。</p>
直到在营门口，碰到了慕晨。</p>
“王爷，这。”</p>
褚宇尧这才松开了她，回头看她一眼。什么也不说，径直走开。</p>
管月看着那个坚毅挺拔的背影，还与被握的通红的手腕不禁感叹：这战场真是有如魔鬼，原来那么温润的人如今竟也冷面霸道。</p>
还记得那个在街上一眼认出如乞丐一样的她，对她说“你就在那里，我当然认得出”的王爷，已经没有了影子。</p>
营帐里。李甫和几个都尉副将都在。</p>
见他来了，便逐个汇报各处布防之事。</p>
“甚好。”挥手让他们都下去。</p>
“王爷，使团已经从京中出发了，他们北金还会发兵吗？”身边副将问道。</p>
“北金的老国王还有他们原来的统帅是很守义气的，但现在他们北金的兵马是齐家叔侄把持。况兵不厌诈。”</p>
副将不再言语。</p>
夜晚，天上缀着点点繁星，四周很安静。</p>
营内的军火随着微风闪烁着。在这营内走着，身心都感觉到自在。</p>
她没有目的，只随心走着，听见暗地处有人在聊天，其中一个人声音很像白天给自己送烧鸡的小兵，循声找了过去，果然看见那个小兵和几个人围坐一个小火堆。</p>
管月停下来，听他们闲聊</p>
“这仗要打完了，咱们王爷快回去了，心里有点不得劲。”</p>
“这个十二王爷别看养尊处优，打起仗来真不含糊，跟着他干真得劲。”这是那小兵的声音。</p>
另一个人叹气，惋惜道：“可惜，他是王爷。将来是呀继承大统的。来这里只是历练。你没听说，宫中来信王爷回去之后就和顾家的女儿成亲了。”</p>
“顾家，可是那贵妃娘娘的母家？”</p>
“除了王爷的外祖父，还有哪个顾家能攀上十二王爷。”</p>
“可王爷怎么不太高兴啊？”</p>
“胡说，哪里不高兴了，王爷只是打仗乏了。”</p>
原来如此，管月心道，怪不得不高兴。</p>
“你们在聊什么啊。”管月走了过去。</p>
“月姑娘。”那小兵看到她很是开心，“这么晚还没睡啊。”</p>
“我睡不着，就出来随便走走。看到你们聊得挺开心的，就过来了。”</p>
小兵勤快的挪一个草墩子，拿着个软皮子扑在上面。</p>
“姑娘，快坐，我们也就瞎聊。”</p>
这些兵对她很客气，寒暄着。嚷她吃东西。</p>
“你们别客气，你们继续聊，我还想听你聊些趣事呢。”</p>
这些兵却笑着道：“姑娘，我们都是打仗之人，平时聊得也就是打打杀杀的，月姑娘你是京城来的，你给我们讲讲京城的趣事呗。”</p>
管月看着这些兵们，大都皮肤粗糙黝黑，年龄不大，但是看起来都很老成。</p>
他们很小时候就在这里训练，可能到死都不会离开里州。</p>
可京城有什么好讲的呢？</p>
或许进九王府之后没什么好讲的，但是在醉春苑那段日子却很有讲头，那三年她走遍京城的大街小巷，看过钟鸣鼎食之家。更监督沦落街头食不果腹的乞丐。</p>
她只挑了有趣的东西来讲，让他们乐呵。</p>
晚风带来的凉意，让人更加清醒，</p>
“你们的酒能否给我一碗喝喝。”</p>
皓月繁星，人在他乡，与萍水相逢之人畅谈趣事，此情此景怎能没酒。</p>
小兵拿来个新碗，给她倒上。</p>
管月一饮而尽，快哉。</p>
“再来一碗。”</p>
几个兵被她气量惊讶到，其中一人快然道：“我从兵6年，今年跟着十二王爷少年英雄打金兵，又遇到月姑娘这豪爽的京中姑娘，突觉人生有幸。”</p>
“本王感谢诸位的拥戴。”一个声音骤然响起。</p>
管月酒意上头，没有跟着这些兵一起站起来，只朦胧看着他。</p>
褚宇尧走到她跟前，二话没数将她拉起来放在自己的背上。</p>
酒意越来越深，她却管不住自己的嘴。</p>
“我原以为王爷性情大变，是因为乍见这么多的血腥，没想到你是因为要回京娶你表妹才不高兴的。其实，你不想娶你表妹也行，你不做皇帝就行了，这样我也省劲了。不过王爷，你贵为王爷所得自由都有限，我又奢望什么呢？”</p>
褚宇尧脚下一滞，回头看看肩上的人，又继续向帐内走去。</p>
“你少说两句吧。”</p>
“我还有最后一句，王爷，我还是喜欢你之前温润的样子。”</p>
再后来酒意席卷了她最后的意识，只记得有人抚摸她的头顶，在她耳边低语“睡吧。”身子便有如坠入漩涡一样，睡了过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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