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罗雨歆还是没拗过傅熠辰，两人一起躺到床上，确实已经很晚了，即使她心里抗拒，不断耷拉的眼皮还是自己提出抗议，最后她实在撑不住，沉沉合上双眼。</p>
人一睡熟很多事就不受控制，比如她并没意识到自己半夜拱进了傅熠辰怀里，紧贴在他温热的胸口，在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中睡得正酣。</p>
傅熠辰则伸手搂着她的腰，下巴正好磕在她的发顶，平静地呼吸着，怎么看都是亲密无间的姿势。</p>
“着火了！着火了！”惊慌的叫喊声迭起，在空旷的走廊里传得又响又远。</p>
罗雨歆迷迷糊糊中惊醒，几乎从床上弹了起来，分辨出外面的人在喊些什么之后，顿时脊背窜起一阵寒意，颤声问：“傅熠辰，我妈，我妈也在这家医院吧？”</p>
傅熠辰神色一滞，起身披了件薄外套，又替呆滞的罗雨歆裹了件长风衣，拉着她的手往外走，“走，去看看。”</p>
他们在二楼，罗月华的病房在三楼，仅仅一楼之隔，楼上的浓烟已经将由上而下淹没了整个楼层。</p>
傅熠辰顾不得走路摩擦给伤处带来了多大折磨，只是握紧了罗雨歆冰凉的手跑上楼。</p>
三楼烟雾比二楼浓重得多，刚上到楼梯口罗雨歆就呼吸不畅，扶着墙面不停喘息咳嗽。</p>
傅熠辰压着罗雨歆弯腰，贴在她耳边说：“捂住口鼻，贴墙面走。”</p>
罗雨歆麻木而呆滞地照做。</p>
明明整个楼层都被烟熏火燎得像个巨大闷热的火炉，罗雨歆却感觉越来越冷，四肢都僵硬得几乎无法动弹。</p>
傅熠辰开始只是扶着，后来不得不半托半抱着她，一点点摸索到罗月华的病房。</p>
这里相较于别处，果然更像火灾的源头，门被烧得只剩个框架，摇摇欲坠，傅熠辰脱下外套垫在手里，才将滚烫的门框搬到了一旁立着，然后快步往屋里走。</p>
屋里的状况更为惨烈，傅熠辰透过浓烟只隐隐能望见地上有一个焦黑的长条东西，形状倒能隐隐分辨出似乎是个人，心里一惊，连忙堵到门口拦住了要跟着进去的罗雨歆。</p>
消防员快速冲了上来，所经之处皆飞涌着高高的水柱。</p>
浓烟渐渐散去，罗雨歆眼前渐渐变得清晰，她推了推傅熠辰坚硬的胸膛，眼里满是无措和惊慌，“我要进去看看。”</p>
“不用看，里面什么也没有。”傅熠辰伸手揽着她的肩膀，声音带着哑意。</p>
“那我也要看看。”罗雨歆也意识到了什么，但她还是不相信，抬头看向傅熠辰，带着浓重的哭腔问：“什么都没有的话，你为什么不让我看？”</p>
傅熠辰不知该如何作答，只是将罗雨歆狠狠搂进怀里移到一旁，给后面的消防员挪位置。</p>
罗雨歆大脑一片空白，各种物件被烧焦的难闻气息搅得她胃里翻江倒海，忍不住弯腰干呕。</p>
突然她听到里面有人说：“报告，这里是xx疗养院，发现了一具女尸，死者名叫罗月华。”</p>
罗雨歆整个人跌坐在地上，脑中如惊雷滚过般，长久地回荡着“一具女尸”“罗月华”这两个字眼，眼泪不由自主喷涌而出，却只是无声抽泣着。</p>
傅熠辰见状心疼不已，半蹲下去拉她的胳膊，“雨歆，地上很凉，起来。”</p>
罗雨歆拼命摇头，用力挣脱他的拉扯，目光空洞地看着两个消防员抬着一个担架出来，上面是一具焦黑得面目全非的尸体，情绪瞬间崩溃，扑了上去将担架拦住，哭喊着：“妈！妈你别走……我是歆歆，这肯定不是你对不对，你别丢下我……”</p>
她力道太大，情绪又太过激动，将两个消防员吓了一跳，不知所措地看向傅熠辰。</p>
傅熠辰伸手拉她，却不想她情急之中力气大得惊人，他腿上还有伤，刚刚折腾半天，皮肉差不多又被磨破了，现在也有些站不稳，被罗雨歆用手肘一怼，正好碰到他伤得最重的地方，双膝一软险些跪下。</p>
“妈，妈你醒醒！他们都骗人！都说你没了，我才不信，你快醒过来……你醒过来证明他们在说谎啊！妈……”罗雨歆哭得声嘶力竭，却仍死死抱着担架不肯松手，不管不顾地将脸贴到那具焦黑的女尸上，不一会儿也狼狈得人不人鬼不鬼。</p>
消防员也是人，这种生离死别的场面也会刺激到他们内心*的地方，见状不禁生出几分不忍，其中一人低头哑着嗓子安慰：“小姐，人死不能复生，请节哀。”</p>
罗雨歆什么都听不进去，几乎要将那具尸体生生从担架上拖拽下来，万念俱灰的模样让人心惊。</p>
傅熠辰心里也一揪一揪地疼，他弯腰使出全力抱住罗雨歆的腰，硬生生将人往一旁拖。</p>
罗雨歆手脚并用地挣扎，哭声越来越无力喑哑。</p>
消防员趁机迅速抬着担架离开。</p>
傅熠辰强行将罗雨歆摁进怀里，伸手一遍遍顺着她的后背，心里却也酸涩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p>
罗雨歆开始对他又踢又打，哭着骂他：“你这混蛋！你拦我干什么！你害得我没留住我妈妈……”</p>
傅熠辰也不反抗，腰间的手将她搂得更紧，空出的手护着她因过度伤心而无意识往他肩上撞的脑袋，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悲伤：“对不起，对不起……”</p>
至于为什么道歉，他也说不清，只是想快点把人哄好。</p>
现在已经接近凌晨三点，正是精神最困倦的时候，罗雨歆又哭闹了半天，很快耗尽了力气，靠着傅熠辰的肩膀晕了过去。</p>
傅熠辰紧了紧她的衣服，将人打横抱回病房，又按铃叫了个医生给她检查身体。</p>
所幸她只是情绪过激引起的短暂性昏厥，并无大碍，傅熠辰松了口气，却也不敢放松，坐在床边将她冰凉的手紧紧包在掌心，面色凝重地守着。</p>
小护士正要离开，突然反应过来，这是烧伤科的病房，显然这位女士并无烧伤，她回过神后看向傅熠辰，却没能从他异常平静的面孔上看出任何不适，出于良好的职业素养，她还是轻声问了句：“先生，请问是您受伤了吗？烧伤创面比较大的，需要及时换药。”</p>
傅熠辰礼貌地点头，“谢谢，我知道了。”</p>
小护士不好再多说什么，走了出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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