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灯光下，王老秃的脑袋油光发亮，耳朵上方的几撮头发，比以前更长更白，卷曲着。
一道道皱纹横在老头儿脸色，眼神闪烁狡猾。
“我来找你干啥的，你心里不清楚？”张小虎开门见山，从垃圾堆里找出一只三条腿的小板凳，吹掉灰尘坐下来，笑眯眯地看着对方。
王老秃放下收音机，直接从沙发上跳起来，脖子上青筋颤动。
“张小虎，你这娃咋回事？说话还夹枪带棒呢？”他指着张小虎，仿佛对方是他的杀父仇人，“我告诉你，老子一把老骨头，光棍汉一条，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说完，他气呼呼地又坐下，一条腿耷拉着，另一条腿放在沙发上，一手搓灰，一手搭在膝盖上，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张小虎早料到有这一出。
“你偷工厂的产品出去贱卖，不但损害了我们工厂的利益，还损害了别人的健康。现在要吃出人命了，你打算咋办？”
张小虎毫不客气地说。
王老秃脸红心跳，但就是不认账。
“我没干，你爱找谁找谁！”
他歪着脑袋看墙壁，墙上有一副主·席的挂画，也满是蛛网。
这是这个家里，唯一的装饰物，而且是几十年前装裱的。
张小虎慢条斯理地拿出证据，监控视频、刘大宝的证词等等，一应俱全。
王老秃不但卖给刘大宝，还卖给其他人。只不过其他人都吃了没事，刘大宝拉了一天肚子而已。
刘大
宝也把其他的买家都供出来，张小虎也一一上门求证，所以才这么晚回村。
所有证据摆到台面上，他道：“我可以拿去派出所报案，大概你后半辈子要吃牢饭了。”
王老秃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张小虎会拿得出这么多证据。
心虚是心虚，但他就是咬死不承认。
“咋地，你还能打我？我做了，咋地？你报案吧！”王老秃越说越激动，干脆又站起来，像头牛一样，低头弯腰去撞张小虎。
张小虎轻轻一推，他便顺势倒在地上，哼哼歪歪。
“哎哟、哎哟，张小虎打人了，我老头子一把年纪，居然被张小虎打了……”
王老秃扯着嗓子嚎，气势丝毫不输泼辣的大姑娘小媳妇。
这声音传到左邻右舍，人们纷纷来看究竟。
发现是张小虎在，知道情况之后，大家纷纷劝说。
“虎子，算了，多养两条狗，让这老东西不敢再去。”
“就是，他这里打滚，回头要你赔钱咋办？”
张小虎气定神闲，对邻居们道：“各位大伯大妈，你们费心了，今晚上打搅你们休息，对不住。”
“说这些干啥？”
大家如今都很敬重张小虎，除了端着他给的饭碗之外，也都觉得他很有个人魅力。
张小虎依旧是淡定，对王老秃道：“你随便报警，警察来了自有分说。”
“我报警，我报警！”王老秃爬起来，从沙发缝隙找到自己的破手机，准备拨打110。
“王老秃你干啥呢
？”
一道严厉的男中音从大门外传来，王丁柱气势汹汹出现了。
大家纷纷给让路，看热闹的心态越发淡定。
张小虎起身打招呼：“丁柱叔，你咋来了？”
“昂，我路过这里，听到有人嚎啕，就心思是谁家死了妈呢？”王丁柱话里有话地说。
“哎，你这个不肖子孙，我可是你叔，你干嘛我？不过随便骂，我妈死好久咯！”
王老秃耍无赖。
王丁柱道：“王老秃你干嘛呢？报警对吧？那我也要报警！”
“你报啥？”王老秃愣了一下。
“你明明收入足够，还非要当低保。”
王老秃有一块地，也是租给张小虎，每年近万元收入。
这种程度，压根就不需要吃低保。
之前王丁柱见他一个人可怜吧啦，给报了低保，每个月也只是一百多元。哪有张小虎给的痛快？
可就这一百多元，王老秃也不愿意失去。
一听王丁柱这么说，他一骨碌爬起来：“王丁柱你敢！”
“我咋不敢？除了报警说你骗保，我还要找陶湾子的陶大说一声，你现在在家呢。”
这一招比之前更凶猛。
原来王老秃前前后后欠了不少赌债，新债摞旧债，不知跑路多少回。
这个陶大就是他的一个债主，特别凶。
其他债主都因为他欠的是小钱，时间久了，懒得去追，陶大则一直追到现在，还扬言要剁他一只手。
比起报警，王老秃更怕陶大。
所谓打蛇打七寸，王丁柱这么一说，他马上
不开腔了。
“你也一把年纪，在家养老，为自己的下辈子积点德不好吗？啊？土地租金吃的不香嘛？村里不照顾你？”
王丁柱又一顿火炮，把他轰的哑口无言。
最后，王老秃跟张小虎低头作保证：“我以后再也不去捣乱了。都怪王屠户，是他撺掇我的。”
得，顺手把侄子出卖了。
张小虎其实早有预料，只是这会儿也没必要再去找王屠户，最近他的日子应该不好过。
“你记住，以后离我家人、厂子都给我远点！”
张小虎最后瞪着眼，一股杀气凛冽而出，吓得王老秃真的一屁股做地上。
张小虎转身就走，王丁柱也驱散众人，大家都离去。
王老秃狼狈地坐在地上，好半天没爬起来，忽然意识到，自己原来活的这么低贱、可怜，禁不住抹眼泪，思念起去世的老爹老娘来。
“爹啊，娘啊，你们看看儿子吧，来带走儿子吧……”
据邻居说，王老秃哭了一晚上。
但这又怪谁呢？
时间转瞬过去几天，王老秃果真再也没去偷东西。
赵强也来工厂上班，开开心心做库管，闲暇时候就画画在网上发表自己的故事。
不知不觉一个礼拜过去，张小虎的新房晾的差不多了，还差几件主要的家具。
这天一早，他决定带老爸老妈去选家具。
这房子从买到装修，爸妈都没咋参与，张小虎觉得挺愧疚的。
买家具，尤其是爸妈房间的床铺，肯定是他俩自己做主
了。
早上吃过饭，一家三口开着新宝马驶往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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