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元图书网 > 科幻灵异 > 末日乐园 > 希望新世界 1860
  “当”的一声空玻璃酒杯被磕回桌面上水渍和金红色残酒一起滑向杯底。

  刚刚咽下一口烈酒的男人被酒精烧灼得嘴唇都抿成细细一线压在牙龈上吸了口气问道:“这儿不错啊是吧?”

  院丸嗣没有作声。

  “是挺好平时生意应该不差。”那男人身边的几个人纷纷点头应和道“不知道是谁的场子。”

  “下次可以来玩玩”那个叫胡安的男人看上去四十来岁正给自己倒了第三杯酒。“这次没时间了下次把那女的叫过来。”

  众人又迎合着笑了起来;有人转头去瞧有人整理着腰间的枪套有人面无表情……人人都在以自己的方式表现着镇定。

  笼在昏暗暧昧灯光中的除了他们这些人之外仅有一个女歌手在钢琴师伴奏下对着空空荡荡的俱乐部一首接一首地唱着绵软无骨的歌水平只是一般。

  或许他们不知道俱乐部今晚是被强行“借”下来的还以为自己这一帮人是包了场的重要客人。

  “怎么你也喜欢那种类型的女人吗?”

  好像注意到了院丸嗣的目光胡安倾过身喷出一口酒气。

  院丸嗣摇了摇头。

  那是一个相当寻常的普通美人白净柔顺转过头就忘了模样;对于需要靠荏弱女人建立自我的男人来讲倒是理想。

  “你头发太长了”胡安冷眼看了看他前面一动未动的白兰地说:“简直像个女人一样。这样不影响动手么?又不是什么搞艺术的——”

  院丸嗣忽然端起酒杯几乎像是打发蜡一样将一整杯白兰地轻轻浇在了自己头发上。在蓦然浮起的、浓烈强横的酒气中他闭上眼睛将五指伸入打湿的头发里拢向了脑后。

  苦橘气味的酒液流下面庞院丸嗣抹了一把脸第一次笑了。湿漉漉的长睫毛在暗软灯色下微微泛着闪烁光泽。

  “好点了?”

  胡安的话早在说到一半时就中断说不下去了。他盯着院丸嗣几秒冲旁边一个男人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我说了吧这小孩的脑子有点疯。动起手来倒是挺狠的。”

  那人点点头又从眼皮底下悄悄看了看院丸嗣。

  衣料和肌肤都被白兰地渐渐舔湿了;院丸嗣对胡安的话毫无反应慢条斯理地用手将几绺散发也梳入了脑后。

  胡安低头看了看表随即一咧嘴露出一排方方的大牙。

  “……时间差不多了走了。”

  仿佛有一声听不见的呼哨十余个穿着西服、夹克的男人纷纷从桌边站起了身。幽暗中手提箱弹药夹清嗓子披外套的窸窣杂音从昏蒙蒙的歌声缝隙里响起来搅得空气忽然紧绷而稀薄了。

  “行了不用唱了等我来找你!”胡安临出去前大声喊了一句打断了俱乐部厅内没完没了的绵软情歌。

  这间俱乐部位于顶楼十五层从一截楼梯上推门出来之后众人就已站在了铺就水泥的天台上。天气预报说接下来几日阴云有雨;今夜风就已经先到了长长地扑卷在空里刮得众人衣物猎猎作响。

  数层悬浮列车轨道高高架在头上夜空里盘旋交错如同某种机器肚里的宽大水道。空中轨道下城市里所有人楼车……都像是巨大机器缝隙中生存的细菌。

  胡安挥了挥手两个各拎着一只大型手提箱的男人快步走到了天台边缘。

  在仅仅十余米之外一条列车轨道正静静地浮在夜色里。城市灯光与车水马龙将它的腹部染上了一层浅淡起伏的光影;深夜里几乎没有多少列车还在安静地穿过天空了。

  行动早演习过不止一遍今夜也不是他们头一回干这样的活。仅仅几分钟一切都各就各位了:线型炸药、熔断枪、掩护枪手、突击行动员……以及跨越夜空连接起轨道与天台的活动板桥。

  作为第一波打头阵的院丸嗣正带着另外五人伏守在活动板桥两侧。

  “还有三分钟”胡安一直盯着手表连酒精也烧不轻他嗓音里的凝重紧张。“两分钟!”

  随着时间越来越近他也在从天台边慢慢往后退——今夜的行动分量很重组里要向提供军火的供应商翻脸下手这自然也意味着会尤其危险——一边退他还在一边喊:“为了我们组!今夜一定要成功!”

  腰间的蝎式冲锋手枪硬硬地抵进肋骨下成了院丸嗣此刻唯一能感受到的真实。

  “来了!”胡安喝了一声。

  当远方轨道上驶来一辆长长的货运列车时院丸嗣瞥了一眼身边几人见他们脸色又紧又白不由笑了一笑。今夜这一场戏终于要开始了。

  埋入关键位置的线型炸药其爆裂时的声响是很低很低的轻得立即就融入了夜风里。

  轨道依然完整;然而遍布整条轨道上的牵引系统却蓦然扭曲了炸开了闪烁四溅的火花。

  受惊的货运列车仿佛一头从夜风深处里直直撞向几人的庞然巨兽弯弯扭扭、左摇右晃终于在尖锐刺耳的摩擦声中急急刹住了——有几节车身都悬挂了一半在轨道外;沉重钢铁撞击、变形、刮磨的声音仍一波波穿破了夜色。

  院丸嗣一动身另五人立即如影随形般跟上了他。

  当他们融断车门、闯入列车里的时候里面的人甚至根本没反应过来为什么列车会骤停更没有想到竟会忽然闯进来一队手持重武的陌生人——在流星般耀目的枪火之下短短几秒之后那一节车厢里的四五个人就变成了四五具尸体。

  不管看多少次都觉得这种人血能够像烟花一样绚烂炸开的景象像电影一样太夸张了。

  院丸嗣大步踏过血泊鞋底湿滑的“啪哒”声让他觉得自己双腿已经溅满了血点。

  他走近紧闭的车厢门前顿足听了听。

  除了此刻被胡安带人控制住的驾驶车头前两节车厢都是载人的给这一批货护航的人自然正是聚集在这两节车厢里。第一节只有四五个人那么重点应该是在第二节了……但此时听上去门后却静得仿佛死地一样。

  门后是埋伏吧。

  院丸嗣想了想手里的枪朝车厢窗户上甩出一溜短暂的火光随即一脚踹碎了残破的窗框玻璃。

  “我出去看看”他头也不回地吩咐道“小隆你们守住门。”

  “知道了院哥。”

  冲远处天台上的掩护成员打了一声呼哨之后院丸嗣从窗户里一钻就灵活地翻了出去重新被夜风裹住了。

  身下是十几层楼高的夜空;大多数楼都是黑着的唯有遥远的橘黄色路灯光团和偶尔划过的车尾灯……正常世界还惘然不知地沉睡着。

  他身骨瘦窄肢体灵活攀住车厢外沿后迅速就爬上了车厢顶部几步就来到了第二节车厢上。

  这节车厢里连灯都没开沉在一团黑暗里。

  院丸嗣没有放轻脚步靴子沉重地打在车顶上咚咚作响——他伏下身听了听却没有捕捉到一丝来自第二节车厢内部的不安与窸窣搅动。

  即使是埋伏此刻听见头上传来动静也该要变动位置、重新布防才对……这么安静就好像第二节车厢里没人一样。但那不可能;像今夜这么高价值的货供应商一向是不吝人手、严密防卫的。

  现在想想好像自从列车骤停之后他们唯一看见的就是那四五个还没来得及反应的人。

  “情况怎样?”耳机里传来了胡安的问话声。“现在能不能强攻?”

  “再给我一分钟。”院丸嗣一只脚勾住了车厢顶部开合板的拉手半个身子都探出了车厢外;几乎像是悬吊在夜风里一样他手中的蝎式冲锋枪朝车厢窗户吐出了明亮的枪火——黑漆漆的窗户里玻璃和窗框应声而碎;扑出来的却只有黑暗安静的风。

  怎么连躲避和回击都没有?

  “情况不太对劲。”

  院丸嗣朝耳机里低声说了一句:“我们恐怕得做好准备把整个第二节车厢都推下轨道。”

  “别开玩笑了”胡安立即喝道“你知道那样要闹出多大的动静吗?砸断了下面的轨道和路面半个城市的警(括号内不看)察和行动特员都要跟上我们屁(括号内不看)股后面找茬的!你个子小你去窗边看看!”

  院丸嗣没出声。他想了想将一卷悬挂绳系在顶板把手上抓着它从车厢壁上一点点降了下去;在经过被他打碎的窗户边时他以一脚撑住车厢壁小心地探头朝窗内扫了一眼。

  当后来院丸嗣回忆起那一刻的时候他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当时究竟盯着黑暗看了多长时间、又是怎么下的决定了——他只记得自己一激灵后的颤栗好像在一场人生里活着活着忽然睁开了眼睛这才意识到以前原来是一场长梦。

  在他用力一投之下手掷式爆裂弹笔直地没入了黑暗里。

  这无疑是一个很莽撞的做法;因为院丸嗣自己还在车上挂着。

  当另一侧车厢壁被怒龙一般的火焰与气浪冲破、钢铁碎块与耀目火光一起撕碎了黑夜的时候反扑出来的气流以及摇摇晃晃的车厢差点把院丸嗣也给甩进夜空里了。

  “怎么回事?”胡安在耳机中喝问道“出什么事了?”

  院丸嗣哪里来得及回应;他好不容易才重新爬上车厢顶部一边飞快地往第一节车厢跑一边高声喊道:“小隆破门!”

  “是不是里面有——”胡安后半截的话在院丸嗣跳上第一节车厢之后就被车厢内部传来的枪火与炸裂声给尽数淹没了;即使院丸嗣身手迅猛仍旧被震颤波及得险些摔下车厢。

  在他一头扑回第一节车厢内的时候连接着两节车厢的门已经尽数变成了扭曲熏黑的碎块;第二节车厢已经不能称之为车厢了——他扔出的那一颗手掷弹将半个车厢都吞噬添尽了气浪卷走了碎片现在只剩下半个歪歪扭扭、余烟袅绕的车厢残墟让夜色温柔地浇了进来。

  幸亏院丸嗣的方向拿捏得准手掷弹的威力又是受精准控制过的这才没有将轨道也一起炸断。饶是这样小隆等几个人的面色也已经比月亮还白了。

  沉重的撞击声、遥遥的惊叫声从几十米下的夜色里传了上来。

  “净乱来脑子里没有过滤器吗?”胡安带着几个人冲进来的时候几乎脸都气歪了。“有埋伏打死就行了现在半个车厢都成了这样还不知道一会儿列车能不能拖着走。你看见什么了?车上还有其他人吗?”

  “没了”院丸嗣喘息着说。

  “去叫他们把牵引系统复原”胡安回头吩咐了一声见那属下匆匆走了才带着迟疑看了看前方车厢。他好像生怕会一个踩不稳从半截残墟似的车厢里掉下去因此走到断裂处就停住了以手电扫了扫第三节车厢——这辆货运列车中间似乎被猛兽咬下去了一大口似的站在第一节车厢里却已经能清楚瞧见第三节了。

  胡安的脸色终于轻快多了。

  “不错虽然动静大了点但是这一辆车我们算是拿下来了。你知道这批货价值多高吗?”他使劲拍了一下院丸嗣的肩膀显然是出于高兴多跟他说了几句:“这一次组里吃下了供应商就等于多了一大盘子生意……附近几个州的枪火供应链都要拿到手里了!挺顺利的啊是不是?平时那帮人挺趾高气扬的真遇上事连个脸都没能露就全完蛋了……”

  院丸嗣回头看了看。

  在他们二人身后小隆等几人正留在第一节车厢里正与胡安带上来的人一起分了一包烟打火机“咔嚓”一响昏暗中亮起了火光。夜风比刚才更强更疾了烟味甚至不及漫开就被裹卷带走了无影无踪。

  白兰地已经干得差不多了。

  院丸嗣抬起左手胡乱揉了几下头发黑发就重新散乱着落了下来;发丝被风吹卷着飘扬在空气里割裂了眼前的夜色。

  胡安看了他一眼微微皱起了眉头。

  院丸嗣垂下左手时右手也抬了起来。他的目光甚至都没有投向胡安仍停在第二节车厢里;蝎式冲锋枪蓦然喷射出的枪弹深深陷入了胡安的身体。闪烁的火光里他被打得跌跌撞撞朝后倒了出去连一声也没发出来就从断裂处直直地栽进了夜里。

  身后第一节车厢里响起了半声怒喝与惊呼;紧接着它们就被枪火声给淹没了。

  小隆等几个人嘴里叼着刚刚借来的烟用手中的乌兹枪给车厢里又涂上了一层血漆。

  “去把天台上的那几个人也解决了”院丸嗣回头嘱咐一声。

  组里吃下供应商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军火供应链反正都是要换一次手不如换进他的手里……至于今夜的事以后总会有个解答的。

  院丸嗣抬步走入残墟似的车厢里。他走在断裂扭曲的钢铁之间踩得它吱吱呀呀地呻(括号内不看)吟;打开第三节车厢后一个个整齐地叠摞在固定架上的铁皮箱子就展现在了他眼前。

  用熔断枪切开了第一只箱子的开合扣后院丸嗣轻轻一拉。

  武器箱里是空的。【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